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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赋》书无尽
文案：
子非鱼，焉知鱼无泪，君非吾，何言知吾心，化缘为尘，漂泊为云，谢君恩 
——长意的后续，关于谢云尘哥哥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博衍，谢云尘 ┃ 配角：顾博雍，顾博榆，顾博齐，顾博恺 ┃ 其它：



第1章 一
　　马车车轮转动的声音骨碌碌直响，车身也因为一路行进而来回晃动。谢云尘躺在马车之内悠悠醒转，顿时只觉得身上无一处不难受，想要翻身换个姿势躺，可是才一动身子一阵跗骨之痛便立即传来，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
　　一旁的顾博衍见谢云尘之状，赶紧过来将谢云尘摁住，不让他乱动。“哎呀你怎么又乱动，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
　　“闭嘴！”谢云尘的嘴角一抽搐，实在不想让这书呆子打开话匣子，直接在他才开头的时候就将他话打断。
　　“言之也是一番好意，你看你伤的这么重。”与谢云尘这一路走来，同乘一辆车，顾博衍也是被谢云尘凶习惯了，所以这会儿表情都未变一下，继续叨叨。“要是再乱动伤加重可如何是好，你还是……”
　　“你只要闭嘴，我肯定好的快很多。”谢云尘也是被顾博衍弄的毫无办法了，说他又说不过，骂他也不还嘴还会助长他叨叨的气焰，打嘛他现在一身的伤，连动都难，怎么打？
　　顾博衍十分无辜的点头。“好好，言之不讲话了就是，云尘切莫激动，尤其不要牵动伤口，若再牵动伤口，对你肯定会有诸多不好之处，医书上说……”
　　顾博衍的逼逼叨自然是开始了就不会停歇。谢云尘知道，这人的话匣子一打开，再阻止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自旁边摸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往耳朵里一塞，开始装死。
　　马车又走了一路，顾博衍就说了一路，还好就在谢云尘临近崩溃的时刻，马车停下了，只听车夫在外面喊道：“客官，江城到了。”
　　顾博衍撩开马车车帘，然后将半个身子自马车内探出，只见不远处的城门之上赫然写着江城两个字。“云尘，江城到了！”
　　“嗯！”谢云尘随便应了一声，他现在已经是有气无力，被顾博衍烦了这一路，他只觉得整个人生都有些扭曲了，现在完全不想说话。
　　顾博衍对车夫一笑，然后道：“麻烦先生赶车进城吧，直接去往城中顾府就行。”
　　车夫是个粗野的汉子，被顾博衍这一句先生倒是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个粗野村夫，哪当得起什么先生，客官可莫要折煞我。”
　　“非也非也！”顾博衍摇摇头继续道。“你可千万莫要妄自菲薄，有道是众生平等，先生为我赶了这一路的车，不可谓不辛苦，尊一声先生当然不为过。”
　　那车夫被顾博衍这咬文嚼字的弄的晕乎乎，不过也大概明白他这说的是好话，当下嘿嘿一笑。“客官说话好听，我这也听不懂，客官还是先回车里，我好送两位客官进城。”
　　“有劳先生了！”顾博衍说完对着车夫平手一礼，接着便回去了马车坐在谢云尘旁边。“云尘，江城到了！”
　　“你刚才已经说过了！”谢云尘没好气道。
　　顾博衍无奈摇摇头。“云尘你莫与言之置气，我再说一遍只是想告诉你，莫再睡着了，不然……”
　　“有你在我睡得着么？”若说谢云尘往日也算好涵养了，这被顾博衍的唠叨实在整的有点招架不住，这脾气要出来是压都压不住。
　　顾博衍看着谢云尘神情，突然眉峰一皱垂下眼睑。“云尘是嫌言之唠叨么！”
　　“我……”谢云尘一时语塞，虽然嫌顾博衍唠叨，但是不管怎样他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此刻真见人露出受伤神情又有些愧疚。“我不是，你别多想。”
　　谢云尘话音才落，顾博衍的眉峰瞬间就舒展开来，就仿佛方才皱眉的人不是他一般。“就知道云尘不是这样的人，当初我一见云尘就知道云尘是君子之风……”
　　顾博衍的话匣子再一次打开，谢云尘塞耳朵的东西也又一次塞了回去，甚至连眼睛也闭上。他现在心里就一个想法，顾博衍受伤怎么了，伤心怎么了，死了又怎么了，总也比自己被他烦死好，为什么要说否认嫌弃他呢？分明就是嫌弃的要死好么！
　　好在谢云尘的煎熬总也是有个头，城门到顾府并不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已经稳稳的停在了顾府门口。先是顾博衍撩开马车帘子出来，接着转身面向车内。“云尘，我扶你下马车。”
　　“不用！”谢云尘挥开顾博衍递过去的手，自己忍着身上的伤痛挣扎着坐起来，想再起身却发现乏力起不来。
　　“言之失礼了！”这一次顾博衍倒是不叨叨，也没有半刻犹豫，直接就弯腰将谢云尘打横抱了起来，见谢云尘不依，赶紧将人固定好。“我只是想帮你！”
　　“我没事，你放我下来！”谢云尘皱着眉头，这光天化日的被个大男人这么抱着像什么样子，心下一阵难堪。
　　“你别逞强，我先带你进去。”顾博衍完全不听，说完便抱着谢云尘往顾府内走。
　　“你……”谢云尘还想说话，却见门口几名家丁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那几名家丁走下台阶，到了两人面前，状似领头人的一名家丁对着顾博衍一行礼，然后带着几分轻蔑之色扫一眼顾博衍怀中的谢云尘。“五少爷，大少爷说了，不能让外人随意入府！”
　　顾博衍看一眼谢云尘，然后道。“云尘是我的朋友，不是外人。”
　　顾博衍不说还好，这一说，那家丁的轻蔑神色更浓。“请五少爷恕小的放肆了，这位公子一副病弱模样，指不定就是什么传染恶疾，我若随意放进了府，到时候大少爷怪罪，小的可担当不起。”
　　“他只是受伤，并非恶疾。”顾博衍淡然的神态并没有什么变化，说话也还是那般轻言细语，但是谢云尘可以明显感觉得到他的手已经握成拳，显然是在忍耐。
　　“五少爷恕罪，小的真的不敢自作主张放他进去。”那家丁道。
　　顾博衍皱起眉头，似乎很苦恼。“那劳烦你去请我大哥来吧！”
　　“这……”那名家丁犹豫着，跟左右几人使着眼色，做着眼神交汇。
　　“我大哥可是不在府中？”顾博衍道。
　　“大少爷在是在的，只是这时候必然在忙，五少爷您也知道的，小的可不敢去打扰。”那家丁弓着腰说话，神态却没有半点对顾博衍的尊敬之意。
　　“那……”顾博衍还欲说什么，突然见门内一位长者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忙迎上前去。“张管家，我这朋友真的只是受伤，不是什么传染病，您就让我带他进去吧！”
　　谢云尘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顾博衍侧面神色，虽然他的脸色没有变化，但是那脖子上气的接近爆起的青筋，还有藏于他腋下握紧的拳头他都可以清楚的看见和感觉到，就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顾博衍也是不是他认知中的那个顾博衍，好像有些可怜。


第2章 二
　　那名长者背着手板着脸走出大门，那家丁很狗腿的就跑了过去，似乎对那张管家的尊敬程度还远高于顾博衍这个少爷。“张管家，五少爷非得要带这个病秧子入府，小的不敢轻易放，还请张管家做主。”
　　那张管家板着脸，走到顾博衍面前，很仔细的打量谢云尘。“五少爷，您常年不回府，这一回来就带个来历不明的病秧子回来，成何体统？”
　　顾博衍垂下脸，咬着唇，明明是少爷，却在这张管家面前露出些怯意。“云尘是我朋友，他只是受伤，并不是什么病秧子。”
　　张管家叹气。“五少爷，不是老奴我说您，您也不懂医术，怎的就知道他不是病秧子，会不会传染，万一是他诓骗您，您又心思单纯，实在不应该随便带人入府啊！”
　　顾博衍脸上的怯意更明显，看起来似乎很着急。“云尘真的不是什么病秧子，我这一路都与他同乘一辆马车，并无不妥，而且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云尘伤重，此处又没有亲人，我不带他回府他可能会死。”
　　那张管家叹气，看顾博衍的神情就完全是个看晚辈的样子。“五少爷，您真的莫难为老奴。”
　　顾博衍的眉头完全皱起，脸上尽是哀求之色。“张管家，只要您肯让云尘入府，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五少爷这话可折煞老奴了！”张管家口里说着折煞，可是那语气哪里有丝毫敬意，分明充满了得意之色。“不过竟然五少爷都如此说了，老奴也不能太不近人情，你这朋友便由五少爷带着吧。”
　　顾博衍一听张管家同意他带谢云尘入府，立即露出一脸感激神情。“多谢张管家。”
　　那张管家被顾博衍这么谢着，那气焰更是高涨，脸都扬了起来。“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只是近日府中客房紧张，老奴已经破例让你这朋友进去，就不能给他另外安排住处了，还请五少爷恕罪。”
　　谢云尘可以感觉得到顾博衍的拳头又紧了紧，但是脸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甚至连连向张管家点头。“言之明白，多谢张管家大恩。”
　　在门口足足折腾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顾博衍得以带谢云尘入顾府。
　　入了顾府之后，顾博衍抱着谢云尘走路的步子从一开始的缓缓前进到最后的健步如飞，谢云尘都未再说一句话，直到顾博衍将他带到一个很偏的房间推门进去，谢云尘这才道：“放我下来吧！”
　　顾博衍低头看着谢云尘，然后又前行了几步，到了榻边，这才将谢云尘放下来，置于床榻之上。
　　谢云尘坐在榻上，也并未怎么动，只是抬起眼看向面不改色的顾博衍。“这里没有外人，你若难受，不用忍着。”
　　顾博衍却突然一笑。“云尘这话说的，可是会叫我误会的！”
　　谢云尘一懵，不懂顾博衍之意。
　　顾博衍到谢云尘边上，也在榻上坐下来，然后面向谢云尘。“云尘说这里没有外人，那云尘的意思是你是我的内人？”
　　“你……”谢云尘无语，脸一黑直接将脸转向了别处。
　　“云尘你别生气，我不过开个玩笑。”顾博衍见谢云尘是真的生气，赶紧正了神色道歉。
　　谢云尘垂下眼睑又抬起。“往日只道你爱叨叨，我只当是你自诩读书人才有的毛病，想不到你还是个不正经的。”
　　顾博衍轻牵下嘴角，一声轻叹自唇间溢出。
　　谢云尘侧了眉眼，稍皱眉。“心里藏着事，应该不好受吧，若你想找个人倾诉，可以与我说说。”
　　顾博衍一叹气。“只怕说多了也是平添云尘的烦心，并无益处。”
　　谢云尘略朝顾博衍转了下身子。“他们虽然叫你五少爷，但是看起来似乎谁都没把你当回事。”
　　顾博衍自嘲一笑道：“青楼女子之子，自然人人都看不起。”
　　“青楼女子？你娘？”这一下谢云尘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只是未道破。
　　顾博衍站起身，去桌边拧了茶壶，却是空的，只好放下。“这里没有茶水，云尘你渴不渴，我去厨房要些热水来给你。”
　　“我不渴！”谢云尘盯着顾博衍的眼睛看，那其中的逃避之色尽收其眼中。“你很介意你的出生？”
　　顾博衍一愣，放下手中的茶壶，然后转过身背对谢云尘。“佛家有云，众生平等，我可是读书人，为何要介意出生。”
　　谢云尘眨眨眼，总觉得顾博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怪，难道在哭？“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顾博衍转过身，神色倒还是一片淡然。“云尘真想知道我的事情？”
　　谢云尘轻轻一笑。“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肯说与我听，我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还了你这恩情。”
　　顾博衍迈步又走回榻边，在谢云尘旁边坐下，然后伸出双手将谢云尘的身子掰正了与之面对面。“云尘就只是为了还我恩情？”
　　“不然呢？”谢云尘道。
　　“罢了！”顾博衍放开谢云尘，然后将脸瞥向一边。“既然云尘想听，我便说与你听，旁的事，来日方长。”
　　“洗耳恭听。”谢云尘道。
　　“不过在说故事之前，我得先出去一趟。”顾博衍道。
　　“有事你便先忙。”谢云尘道。
　　顾博衍站起身，很认真的甩甩袖子，然后转身固颐正视，平肩正背，十指交搭一起，对着谢云尘就是一作揖。“学生有礼！”
　　谢云尘略偏了头，淡淡一笑。“要去见你爹？”
　　顾博衍收好姿势站直。“为人子者外出回来，自当先去拜见家父。”
　　谢云尘表情慢慢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这顾府似乎并不简单。”
　　顾博衍转过身，背对谢云尘。“等我回来，再与云尘细说！”
　　谢云尘未多言，只是轻应一声。“嗯！”
　　房门再次被打开，顾博衍一步步走出去，步子均匀轻重有礼，倒确实是个书生模样。
　　谢云尘看着顾博衍走出房门，再将门合上，嘴角稍动了半分。“可莫再多生事端。”


第3章 三
　　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房门才终于再次打开，顾博衍自门外走进来，几步走到谢云尘面前。
　　“你回来啦！”谢云尘道。
　　“嗯！”顾博衍应过又道。“云尘可能走？”
　　谢云尘不懂顾博衍何意，但还是点点头。“会走的慢些。”
　　顾博衍伸出手。“与我去见个人吧！”
　　谢云尘看着顾博衍伸出的那只手，露出几分茫然。“我？”
　　“嗯！”顾博衍点点头道。
　　“谁？”谢云尘道。
　　“我娘！”顾博衍说完见谢云尘未将手递过来，便自行过去牵起谢云尘的手腕。
　　“你等等！”谢云尘想将手腕自顾博衍手中收回。“你回来要见你娘是应该，为何要我去？”
　　“因为我想让她看看你！”说话间顾博衍已经硬拉着谢云尘起身，然后扶着谢云尘就往外走。“她见到你应该会高兴。”
　　直到被顾博衍带至一偏僻小院处，谢云尘都是还是懵的状态，他实在不懂顾博衍为何要带他来见他娘，心里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见着顾博衍已经推开小院的门就要扶着他一起走进去，他是怎么也不愿走了，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站稳。“你等等，我为什么要见你娘？”
　　谢云尘不走，顾博衍也只好停下一起站着。“云尘不愿意见我娘？”
　　“不是……是……不是……”谢云尘差不多要不知道这话该如何接了，好像说是和不是都不太对。“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是我为什么要见你娘？”
　　顾博衍将谢云尘扶正，然后无比认真的道。“因为我想让你见她，也想让她见你。”
　　谢云尘嘴角几不可闻的抽了两下，只觉得有一只蚂蚁自脚下一点点在往上爬，脑子里不知不觉的闪出一句话：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念头一起，谢云尘赶紧甩甩脑袋，将脑中想法甩去。然后轻咳一声道。“我还是不进去了，你自己去吧！”
　　谢云尘说完就回身，那意思是要离开，顾博衍哪肯让他如愿，直接一把就将人捞了回来。“云尘，你别装糊涂，这一路以来，我对你的心思再明显不过，我不信你看不出。”
　　“你……你发什么神经！”顾博衍此话一出，更坚定了谢云尘要离开的决心，他爱了谢无意七年，这种异于友情之外的感情，他如何会看不出，只是他虽然放弃谢无意，却不代表他就能转身与另一男子在一起。当下一推顾博衍就想自己离开，可是力道没掌握好，顾博衍没推开，反倒他自己那重伤未愈的身子差点栽倒。
　　“云尘！”顾博衍将谢云尘接住，这才免于谢云尘落下地。“我虽然说对你心存了别样的心思，但是我又没说要让你现下如何，你何必这般避着我。”
　　谢云尘刚才站稳就立即又将顾博衍推开。“那你让我见你娘做什么？”
　　顾博衍垂下眉眼，语气有些哀伤。“我只是想让我娘看看你，让她知道，我身边有个人了，不再是孤单一人，也好让她放心。”
　　谢云尘眉头皱起。“什么叫你身边有个人了！”
　　顾博衍看谢云尘似有误会，赶紧摆手。“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娘总担心我一个人在这顾府受欺辱，无人与我同行，现在让她知道我身边有了个你……”
　　“行了，你别说了！”顾博衍越解释，谢云尘就觉得越奇怪，赶紧打断了他的继续絮叨。“见你娘就见吧，也不是什么大事，赶紧走吧！”
　　“好！”见谢云尘终于应了，顾博衍赶紧又去扶了人就往那小院的门走，没几步便进了那小院。
　　方进入小院之内，谢云尘左右扫视几眼院子里的布置，虽还干净整洁，却也简陋的可以，与一般的农家小院几乎没有区别。“你娘就住在这么个地方？”
　　顾博衍也随谢云尘的眼光四处看过，接着自嘲一笑。“够简陋吧！”
　　谢云尘测过脸看着顾博衍。“你还好么？”
　　顾博衍收了脸上神情，努力作出一副坦然面貌。“无事，我是读圣贤书的人，不应该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谢云尘这次直接将整个身子转了面对顾博衍。“你在我面前还要装？”
　　顾博衍也正了身子。“云尘面前是不该装。”
　　谢云尘道：“你娘在哪个屋？”
　　顾博衍道：“我娘在……”
　　“博衍！”顾博衍话未讲完，就听小院的一侧传来一女声，寻声看去，就见一妇人站在半打开的房门口，此时一脸的激动。
　　“娘！”顾博衍唤过一声，接着跑到那妇人面前，双膝一曲便跪了下去。
　　“快起来快起来。”那妇人颤抖着双手弯腰去扶了顾博衍起来，脸上激动之色更多几分。博衍，你可算回来了，为娘的可想死你了！
　　顾博衍站直了身子，与他娘亲双臂交握一起。“孩儿不孝，外出这许久也未曾回来看过娘亲一眼，让娘亲担心了！”
　　“说什么不孝啊傻孩子！”顾博衍的娘亲才说一句，眼圈就已经开始泛红。“为娘的知道你在这顾府没有容身之地才不得不外出游学，是为娘的没用，将你生在这么个地位，才置于你这般难为啊！”
　　“娘，你怎么又说这样的傻话！”顾博衍最听不得他娘这种妄自菲薄的话，所谓子不嫌母丑，她出身再不好，那也是有她才有他。
　　“哎！不说了不说了，博衍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为娘的不该说这些伤心话！”顾博衍的娘亲用袖子抹了眼睛，努力摆出个笑容来，然后转向谢云尘这边。“博衍，这位小公子是……？”
　　顾博衍也看向谢云尘，然后几步走到谢云尘身边，将人扶了往他娘那边走，直到他娘面前才停下。“娘，这是……孩儿新交的朋友。”
　　“博衍的朋友啊！好好！”果真如顾博衍所说，他娘才听说谢云尘是顾博衍的朋友，当下面上便露出几分喜色。“小公子可是身上不舒服，快快屋里坐着，别一直站着了！”
　　有了顾博衍娘亲的招呼，顾博衍便将谢云尘扶着往屋内走，到了屋内，谢云尘见到屋内摆设，倒是跟外面差不多，虽然整洁，但也是简陋的可以。
　　顾博衍将谢云尘扶了在一个竹椅上坐下，然后用桌上的粗制茶杯倒了茶递到谢云尘面前。
　　谢云尘看着面前说是茶却清澈如白水的茶水，倒也没有犹豫，端起茶杯就饮了一口再放下茶杯。“这小院就你娘一个人？”
　　谢云尘话音才落，顾博衍的娘亲已经从外面端着一盘洗干净的瓜走了进来。“这小院偏僻，旁的人自然不会愿意来这里。”
　　谢云尘想着是他的意思没有被理解，就欲解释。“我是说……”
　　顾博衍自然是明白谢云尘的意思，不等谢云尘说完便道：“早些时候还有个嬷嬷在这伺候，后来嬷嬷老了去了，也就剩下我娘一人了！”
　　谢云尘抬起头，静静的看着顾博衍半响。“那你……”
　　顾博衍只是笑笑，拿起一块瓜递给谢云尘。“一路舟车劳顿，你随便吃些解解渴。”
　　谢云尘接过瓜拿在手里，既然顾博衍不肯说，想来也是此时不方便说，他也便不问了。
　　递完瓜，顾博衍道：“我娘姓于，顾于氏，云尘可愿意叫我娘意思于姨！”
　　谢云尘一愣，看一眼顾博衍，又看一眼旁边的顾于氏。
　　那顾于氏看谢云尘犹豫，以为他是不愿意，赶紧道：“博衍，小公子一看也是金贵人，叫什么于姨，可莫难为了小公子。”
　　“于姨。”顾于氏的话才说完，谢云尘这一声便唤出口，完了还送上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
　　“诶，诶！”顾于氏先是半响没反应过来，接着连着答应几声，然后道：“正好厨房给了些新鲜菜，我这就去做饭，一会儿博衍跟小公子都在这里用饭！”
　　“于姨叫我云尘就好！”谢云尘不是个心恶之人，他看得出，顾博衍的娘亲真的是一个非常朴实的妇人，若非之前听顾博衍说到过，哪里会想到她曾经是一名青楼女子，心里大概也明白，这顾于氏只怕也是个苦命出身的人，自然不会有半点嫌弃之意。
　　“好好。”顾于氏又是连道几个好，她今日心情是真的很好。“云尘你先与博衍歇着，我去做饭，很快就好！”
　　“娘，我帮你！”顾博衍说着就要跟着顾于氏一起出去。
　　“你个大男人去厨房做什么，君子远庖厨，你夫子没教过你嘛！”顾于氏虽然语气是责备，面上却是一脸笑。“再说云尘远道而来是客，你就放人一个在这！”


第4章 四
　　顾博衍当然是没有与顾于氏一起去厨房，就与谢云尘留在房中，与谢云尘对坐一张桌子两边。
　　顾博衍为自己倒了茶，眼睛却一直盯着谢云尘看。“云尘有话要说？”
　　谢云尘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于姨是个很好的人！”
　　顾博衍本是端着茶杯欲送往口中，听谢云尘如此说，茶杯又放回桌上，眼喊笑意道：“那云尘下次可唤一声娘亲来听听。”
　　“噗！”猝不及防，谢云尘那一口茶说喷就喷了出来，想说话却被一连串止不住的咳嗽弄的说不出来。“咳咳咳……”
　　顾博衍似乎是没想到谢云尘的反应会这么大，赶紧站起身去给谢云尘顺背。“云尘，你慢些喝！”
　　过了好半响，谢云尘才止住了咳嗽，抬起头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顾博衍。“这是喝茶喝的太快的缘故么？”
　　“我……”顾博衍眼神开始左右飘忽装傻。“你不也说了我娘是个很好的人！”
　　“我……你……”谢云尘挥开顾博衍还在为他拍背的手臂坐直身子。“我真的很想敲开你脑子看看，这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顾博衍十分认命的低下头。“云尘若想，那便来吧！”
　　谢云尘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出不来，就这么瞪着眼，跟看什么似得看着顾博衍。“你……娘的饭还有多久做好，你要不要去看看！”
　　听谢云尘如是说，顾博衍赶紧拿了一块瓜递给谢云尘。“云尘是饿了么？先吃些瓜！”
　　“我……”谢云尘看着顾博衍手里的那块瓜，却半天未去接，最后认命的端起茶杯继续喝茶。“不用了，我不饿。”
　　谢云尘不接顾博衍手中的瓜，顾博衍倒也不硬塞，把瓜又放回盘子里，就准备回身坐回竹椅上。谁知屁股还没落下，就听外面有人喊道：“五少爷，你在里面么？四少爷来了，您可赶紧出来迎接吧！”
　　顾博衍坐下的姿势就僵在了一半处，本是与谢云尘调笑的轻松之态，一时之间去了个干净，神色带上了几分晦暗。
　　谢云尘看着顾博衍，他神色的变化他看的一清二楚，猜到外面来的可能不是什么善茬。“来者不善？”
　　顾博衍站起身，露出几分无奈。“这顾府哪里来的善类！”
　　“那一起去吧！”谢云尘说完就站起身。
　　“你别！”顾博衍过去就想将谢云尘再摁回椅子上。“你身上伤还未好，别乱动，我这四哥也是个庶出，打发他并不难。”
　　既然顾博衍如此说，谢云尘也就不强出头，随了顾博衍之意，又坐回椅子上。
　　按下了谢云尘，顾博衍就独自往门外走，却才走两步又停下了脚步，只因那说要等着他迎接的四哥谢博恺已经摇着个折扇出现在了门口。也未等顾博衍请，便自行走进了屋，且目的性非常明确的，直接就走到了坐着的谢云尘面前，脸上带着一点不怀好意的笑。
　　顾博衍稍震了袖子，对顾博恺行礼，行完也不等顾博恺说话，直接就上去一搭顾博恺的手：“四哥，你怎么自己进来了，小弟正要去迎接你！”
　　顾博恺却根本不理顾博衍，直接将顾博恺的手挥开，一双眼就直直盯着谢云尘看。
　　被顾博恺如此盯着看，谢云尘是浑身不在，但是想着他初来乍到，也不愿为顾博衍添麻烦，便自行自竹椅上站起来，对着顾博恺便是一礼。“顾四公子安好！”
　　随谢云尘话音之后，顾博恺突然啪的一声收了折扇。“你是如何知晓本公子排行第四的？”
　　谢云尘略敛了眉目，掩去其中情绪，轻笑道。“方才博衍唤公子四哥！”
　　“呵呵！”顾博恺转过脸，一脸意味深长的看向顾博衍。“今日回府就听张管家说五弟带了个美人回来，本公子那是好奇非常，是以便来看看。”
　　美人两个字才出，谢云尘那脸瞬间就沉了下去，手掌在袖中握成拳，方才忍住了没有一掌盖上顾博恺胸口。
　　看着谢云尘神色，顾博衍如何会不知他现在的想法，奈何这是顾府，也只能强忍下心底的火气。“四哥也觉得云尘好看，事实上云尘是真的好看，夫子说美人，如诗如画，叫人陶醉，引人痴迷，然则却少有人悟，何为美人，美人兮，入眼绝色，盖乎其内，其言，其骨，其血，使人入胜，近乎忘却……”
　　顾博衍还在继续背他的美人书，然而顾博恺是再也忍不下去，直接就吼了出来：“你闭嘴吧！”
　　顾博衍似真被顾博恺这一声给唬住了，还吓的不轻，不止背不了书，说话都变得有些磕磕巴巴的。“四……四哥……”
　　“闭嘴。”顾博恺似怕顾博衍继续叨叨，顾博衍才开口，马上便又吼了过去。“你这美人的确是不错，就是眼光不如何。”
　　谢云尘袖中的手掌又握的紧了几分，理智已经差不多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咬着牙道：“顾四公子，在下是男儿身。”
　　“男儿身？”顾博恺似听到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般，顿时嗤笑出声。“男儿身你叫我这五弟抱着进府？”
　　谢云尘的手已经微动，他实在是忍不下去，虽然体力不如何，但是掌中蓄些力倒是不成问题，当下就准备一掌朝着顾博恺胸口打去，却才抬起几分就被一只手拉住，侧过脸一看，是顾博衍，就听顾博衍道。“那是因为云尘身上有伤，我才不得不相助，夫子曰……”
　　“你闭嘴。”随着顾博恺的又一声吼，又吼的顾博衍要曰的全缩回肚子里。“爹让你出去游学，你就学了这么些个回来？”
　　顾博衍露出委屈表情。“那四哥觉得我该学什么回来？”
　　“学……”顾博恺舌头打着结，好像游学也学不到别的回来。“若让爹知道你带个来历不明的人回来，看爹如何收拾你。”
　　“四哥刚才还说云尘好看，怎么现在就说他来历不明？”顾博衍脸上的委屈更甚。
　　“好看跟来历不明冲突吗？”顾博恺吼道。
　　“冲突，好看的人不是一般人家生的出来的，就像四哥这么好看，这江城的姑娘都趋之若鹜，就算不报名讳，谁又敢说我四哥是毫无来历之人。”顾博衍越说眼睛越亮，似乎真的非常崇拜他这四哥一般。
　　“你……我……”顾博衍这一通马屁顾博恺心里自然是很受用，可是他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找顾博衍茬的，这如果就这般受了，似乎初衷就变了。“我的事情你少管。”
　　“四哥的事情我当然不敢管，我只是觉得有这样的四哥应当自豪。”顾博衍又露出一副委屈表情。
　　顾博衍用折扇拍着手，频率越拍越快，到了后面袖子一甩，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直接朝门外走。
　　“四哥要走了么？要不要留下用些饭，四哥你慢些，四哥你慢走……”顾博衍对着顾博恺的背影，开了口就不停，直到他蓄了全力于耳都再听不见一点声息之后才终于停下，然后转过身，面向身后站着的谢云尘，而此时谢云尘也正看着他。
　　“累么？”谢云尘道。
　　“有点！”顾博衍道。
　　“为什么不带着你娘离去？”谢云尘道。
　　顾博衍转向顾于氏做饭的厨房方向，一声长叹。“我娘深爱着我爹，舍不得走。”


第5章 五
　　顾博恺走后，顾于氏那饭没多久也做好了，一个托盘三个简单的小菜三碗饭，端着便自小厨房走了出来。到了顾博衍他们所在房间，不消片刻功夫饭菜便摆好，招呼谢云尘用饭。
　　谢云尘倒也不矫情，结果顾于氏递过来的饭碗便开始用，偶尔顾博衍会为他夹些菜，顾于氏也就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不多言。虽然饭菜简陋，味道倒是可口，很快一餐饭用完，顾博衍与顾于氏寒暄过一阵，便带着谢云尘离开了那小院。
　　离开小院之后，顾博衍依旧搀扶着谢云尘走，不多时便到了顾博衍的房间之外，两人推门进去，还不待安置谢云尘，顾博衍便先回身将门关上，然后转面向谢云尘。“云尘想问什么便问吧！”
　　谢云尘垂下眉眼又抬起，然后转身一步步往榻边走，直到最后在榻上落座才道：“顾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带我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博衍自门边往内走，直到谢云尘面前，然后蹲下身，抬头看着谢云尘。“云尘是不信我喜欢你？”
　　谢云尘垂下视线与顾博衍对视。“你应该知道我心里有人。”
　　顾博衍将谢云尘的双手握在手中。“可是他已经与别人在一起了，你就不能试着去放下么？”
　　谢云尘无奈一笑，倒也没将手抽回来。“若那般容易放下就好了！”
　　顾博衍有些激动的半直起身。“我愿意等。”
　　谢云尘轻声叹气。“那可能会很久。”
　　这次顾博衍直接站起身。“没关系，多久我都愿意等。”
　　谢云尘顺着顾博衍的动作上下打量顾博衍几眼，似不太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转移了话题。“不如与我说说你娘的事情。”
　　顾博衍仰起头，长长一声叹息。“我娘……”
　　“怎么了？”谢云尘道。
　　顾博衍又低下头。“大概是世界上最傻的女人。”
　　谢云尘眨眨眼，并不置可否，等顾博衍继续说下去。
　　顾博衍走到谢云尘旁边坐下。“江城有个风月楼，顾名思义，是个风月场所，我娘是那里弹琵琶的清倌人。”
　　“那你娘如何又会嫁与你爹？”谢云尘道。
　　“顾府是江城首富，富家老爷，谁不曾去过那等场所，我爹那次去风月楼与人谈生意，点了琵琶女助兴，就是我娘。”顾博衍道。
　　“就这般结缘了？”谢云尘道。
　　“是。”顾博衍点头道。“我爹为我娘赎身，还带回顾府收了房，虽然也不说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倒是不用再继续卖笑生涯。”
　　“所以你娘才会对你爹这般深情，算是改变了她的一生。”谢云尘道。
　　“是，其实我爹带她回来只是一时兴起，实则没多久就丢一边，差不多算是忘记了有这么个人。”顾博衍道。
　　“那你……”谢云尘道。
　　“我就是娘进顾府那些日子怀上的。”顾博衍道。
　　“难怪你不愿回顾府。”谢云尘道。
　　“我一直想带我娘离开顾府，可是她不愿走。”顾博衍道。
　　“你一直装疯卖傻也是为了保护你娘。”谢云尘道。
　　“顾府是江城首富，家族更是盘根错节，继承人却只会有一个。”顾博衍道。
　　“按理说你这样的出生不应该会被他们算在威胁之内。”谢云尘道。
　　“那是别处，顾府不同，顾府虽然是大族，可是继承人却不是按照嫡长来算。”顾博衍道。
　　“何意？”谢云尘眯起眼，生出几分好奇。
　　“顾府……是个会吃人的地方啊！”顾博衍道。
　　谢云尘偏开头。“这倒是头回听说。”
　　顾博衍侧过脸，一脸笑意的看着谢云尘。“江城处于塞外与中原衔接之处，天高皇帝远，云尘不妨猜猜如何？”
　　谢云尘低下头，然后道。“城主为大，土皇帝。”
　　“云尘果然聪明。”顾博衍偏下头，然后继续道：“不过还不止。”
　　谢云尘侧过脸，又看向顾博衍。“何意？”
　　“江城之外便是塞外，塞外之人可不如中原人讲那许多礼节，尤其于出身这事上介意更少。”顾博衍道。
　　“这与顾府有何关系？”谢云尘道。
　　“我祖父就是塞外人。”顾博衍道。
　　“你祖父是塞外人？”谢云尘道。
　　顾博衍意味深长的看向谢云尘。“所以确切来说我也是塞外人。”
　　“所以就算你娘是青楼出身，你也是有机会继承顾府的。”谢云尘道。
　　“确实如此。”顾博衍道。
　　谢云尘点点头。“我明白了！”
　　顾博衍伸出双手，握了谢云尘双肩。“所以云尘愿意帮我么？”
　　谢云尘表情慢慢变成似笑非笑。“你想夺家主之位。”
　　“若让其他兄长继承了顾府，我娘定没有生存余地。”顾博衍道。
　　“顾府内部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觉得顾府不再安全。”谢云尘道。
　　“我爹的身体，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顾博衍道。
　　“原来如此……”谢云尘道。
　　谢云尘的话并未说完，但是顾博衍却了然。“云尘会帮我么？”
　　“为何你会觉得我能帮你？”谢云尘道。
　　“因为我知道，你会懂我！”顾博衍道。
　　谢云尘垂下眉目，半响沉默，突然又抬起。“你救我，真的只是偶然么？”
　　“云尘是觉得我是有意与你靠近？”顾博衍道。
　　“我摔下的山崖那里，不应该出现人，你去那里做什么？”谢云尘道。
　　“我……”顾博衍只吐出一个字，眼神开始有些闪烁。
　　“与我说实话。”谢云尘道。
　　顾博衍垂着眼，一声叹息。“罢了，我路过那里的确不是偶然，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开始留意你。”
　　“那之前？”谢云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之前是什么时候？”
　　顾博衍似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下了很大决心才道。“谢家堡被灭之后，你与你弟弟在被围攻的那日，我就在人群里面。”
　　“什么？”谢云尘惊的一下站起。
　　顾博衍仔细的看着谢云尘神色，然后小心翼翼的去扶了他坐下，这才开始讲述。“这些年我一直游历在外，那日谢家堡出事，正好我经过那里，便去看了一眼，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还有……看见你的眼睛！”


第6章 六
　　这是顾博衍离开顾府外出求学的第十个年头。从他十三岁离家开始，十年时间够一个人走遍很多地方，中原阔土，塞外风光也几乎都被他踏了个遍，再要往哪里去，就变成了个需要好好斟酌的问题。
　　听说谢家堡有大事发生的时候，顾博衍正坐在一个小茶铺里吃着茶点。一口点心一口茶，一边在思考着接下来去哪，却突然听着旁边一桌的人说起谢家堡，脑中灵光一闪，二话不说拿了随身的书卷付了茶钱便直奔谢家堡而去。
　　顾博衍到谢家堡的时候，那边的情形已经非常混乱。就看着一大群江湖人正在围攻两名年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子，而且看情形那两人已经开始脱力，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帮还是不帮，这在顾博衍的脑子里成了一个问题，帮，帮谁，这又是一个问题。顾博衍用一本书敲着脑袋，就站在战圈外围苦苦思考，不过显然战圈中被围攻的两个人是等不到他思考完，已然险象环生，好在这时又一人加入战圈，缓解了其中一人的处境。不过另一人就没这般好运了，没人相助，不多时便被一剑刺入身体，另外两人想救显然是已经来不及。
　　善心不说每个人都有，但是对于有的人来说，那确实是不能抹灭的存在，就说此时的顾博衍，脑中的小算盘还没打完，眼睛已经被那即将毙命的一人吸引了注意，尤其是那人偶然向他这边飘过来的一个眼神，激的他心头一阵。不甘，却又不服输，太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十年前的他自己。
　　藏在袖中的短刃已然出鞘，就等下一刻顾博衍一个跃身去救下那受伤之人 。然而有人却比他更快，他要跃起的那一步还没开始，那受伤的之人就已经被另一人救下，再下一刻，后加入战圈的两人已经带着前面的两人跃出战圈急奔离去。
　　被围攻的人已然逃走，那些围攻之人自然是不依，继续朝着几人追去。但是很显然没有轻功比那几人好的，追到半途也就被甩下的差不多，就剩个顾博衍还远远坠在那几人身后，直至见到那几人进入了一个山洞里面。
　　顾博衍在山洞外面的草丛从待了多久，他自己也没算，饿了就拿包裹里的干粮随便凑合点。为什么要藏在这里他似乎也没思考过，只是安静下来脑子里就会闪过那人的那双眼，让他就是不想离去。
　　再后来，藏身山洞中的几人要出发了，还有马车来接。顾博衍就算心里还有点挂碍，但是总也不能一直跟在别人身后跑，这就打算离去了，可是才想到个小饭馆吃饭，就听旁边有人道：“你们听说了嘛？那谢家堡的谢云尘杀了谢家堡上下，连他亲爹都没放过，此时已经有人发了江湖悬赏令，要拿下他呢！”
　　顾博衍夹菜的筷子并没有停，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过咽下，嘴角露出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谢云尘？是你么？”
　　顾博衍踏上了去江南的路，而且行过万里路的人总是会比别人会找路，所以很快他便找到了走小路去江南的几人。亦步亦趋，不疾不徐，就这么跟着走，见证那几人被人所阻，又一路化解过去，一路过去，直至亲眼见到那一行人进了莫家庄。
　　莫家庄附近有村有镇有客栈，顾博衍本以为他见到那几人处境安全了就会离去，谁知这人都送到家了，还是走的有些不舍。便干脆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还时不时的往莫家庄外围跑，所以莫家庄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看了好大一出戏，心里也渐渐开始为那人着急。多过去几日，他回客栈的时间倒是成了少数，大多数时间都在莫家庄外围徘徊，为的也不过是要确定那人安全。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顾博衍希望的那样，那人进了莫家庄就变得安全，就在他以为的每一件事都是最后一件事的时候，下一个突发状况又会来临。这样的情形，要他离去，自然是更加不放心，徘徊在莫家庄之外的时间也更长，所以当他看见有人引着那人与另一人出莫家庄的时候，他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
　　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谢云尘，顾博衍也分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就仿佛有人用一根绳子将他的心脏扭了几个转，就是纠结。上前将人半搂在怀里，探过鼻息，还好还有气。
　　顾博衍将谢云尘带到他栖身的地方，找了大夫仔细给瞧了。肋骨断了三根，内脏伤了些，能不能活着是个未知，只能用药吊着试试，能不能救看造化。
　　谢云尘一直处于昏迷，就这么一直在床上躺着躺了半个月，命总算是给捡了回来，却是一动也不能动。第一眼见到顾博衍的时候惊讶了下，不过后面也就没了什么反应，试着问过几次顾博衍莫家庄那边的情况，顾博衍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从市井流言中依稀听出来些信息，知道秦祸之事差不多归于平静，谢无意和莫陵肃都还安好。
　　自从知道这场祸事已经过去，谢云尘便再没了多的言语，顾博衍给他吃他就吃，让他喝药也乖乖喝，从不问给的是什么，直到有一天，顾博衍在喂谢云尘喝药的时候终于忍不下去问出了满肚子的疑问。“你……很不开心？”
　　谢云尘咽下最后一口药，往枕头上一靠。“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么？”
　　“话不能这么说。”顾博衍放下了药碗，袖子一摆。“圣人曰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这是顾博衍与谢云尘的第一次交谈，也可说是顾博衍在说，谢云尘在听。当时的谢云尘只当顾博衍是在安慰他，还不知道他这人的底性，所以也没有想太多，反正后面他听着听着也睡着了，所以他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第7章 七
　　时间转瞬即逝，谢云尘在这家客栈养伤也已经有月余，终于能勉强下床走动。
　　这日，谢云尘醒来，并未见顾博衍，便自行下了榻，慢慢穿好衣衫准备出门去，却一个没站稳直接栽下地去，门也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开。
　　顾博衍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粥碗和药碗，一见地上的谢云尘，赶紧将托盘放在桌上去扶人起来。“云尘，你起来作甚，怎的这般不爱惜身子，你身上伤如此重，若再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你闭嘴吧！”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谢云尘深知如果不阻止顾博衍，他能一直说下去，说到没完没了，而且你不直接说让他闭嘴他会当你是乐意听，所以与顾博衍说话就变得非常直接。
　　顾博衍讪讪的闭嘴，将谢云尘扶到榻边坐好，然后去取了粥碗递给谢云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唠叨，我以后会尽量忍住。”
　　谢云尘抬起眼看看顾博衍，然后沉默的结果粥碗就开始用，半个字也不多说。
　　顾博衍递完皱又去拿药碗到谢云尘面前，一脸委屈的将药碗放到谢云尘旁边的矮桌上。
　　谢云尘正用着粥，突然手一顿。“你怎么不说话了？”
　　“不是你不让我说。”顾博衍说完一屁股坐在谢云尘旁边，垂着个脑袋，看似有些不高兴。
　　谢云尘有些无语，正好粥也用过几口，没什么胃口再用下去，就把粥碗放在旁边，端起药碗。“我是让你少说，没让你不说。”
　　听完谢云尘之言，本是一脸郁闷的顾博衍就仿佛瞬间活了一般。“云尘不是烦我？我就知道云尘不是那些庸俗之人，圣人曰……”
　　谢云尘的药还剩下一半，就实在喝不下去，透着药碗看向旁边喋喋不休一堆圣人曰的顾博衍。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却只在重复一句‘我到底为什么要关心他说话不说话？就该给他贴个封条好么！’
　　在顾博衍的喋喋不休中，谢云尘终于抿完了剩下的那一半药，将药碗往顾博衍怀里一塞，就自己往榻上一躺准备睡觉，他知道只有在他睡觉时顾博衍的嘴能闭上一会儿。
　　面对已经躺下身的谢云尘，顾博衍终于肯停下叨叨，只是此次却不如以往，自己识趣的出得门去，而是继续坐在榻边一脸的欲言又止。“云……云尘！”
　　“嗯？”谢云尘侧着身子轻声应道。
　　“与我去江城吧！”顾博衍道。
　　“江城？”谢云尘将身子略转了转，到一个可以看得见顾博衍的方向。“为何要去江城？”
　　“我要回家了！”顾博衍道。
　　“回家？”谢云尘面露几分疑惑。“你要回家就回家，我为何要跟你去？”
　　顾博衍张郃嘴唇，斟酌着说辞。“我知道你在这边没什么亲人了，身上伤又这般重。”
　　谢云尘不言语，只是很淡的看着顾博衍。
　　顾博衍被谢云尘看的有些不自在，心里也有些发毛。“云尘……为什么这样看我？”
　　就在顾博衍已经有些无措，开始思考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做错了的时候，谢云尘终于收回眼光。“江城在哪里？”
　　像是终于能喘口气般，顾博衍暗暗嘘口气。“在边疆，临近塞外，是个很广阔的地方。”
　　顾博衍在很认真的美化他的家乡，谢云尘却似乎并不想给面子，淡淡道：“蛮荒之地。”
　　“话不能这么说。”对于谢云尘的说辞，顾博衍自然是不同意。“江城虽然是毗邻沙漠，但是那边风土人情很是豪放，在那里生活会十分自在。”
　　谢云尘又很深的看一眼顾博衍，似笑非笑道：“既然这么好，那你为什么出来？”
　　“我……我……”顾博衍吞吞吐吐，似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问题。
　　“哈哈！”这次谢云尘的似笑非笑直接变成了笑出声。
　　顾博衍被谢云尘这一声笑弄的有点莫名。“云尘笑什么？”
　　“没什么！”谢云尘收了表情，突然望天一声长叹。“去江城看看也好！”
　　“云尘肯跟我去江城？”听着谢云尘应了，顾博衍立马高兴起来。“我……”
　　“闭嘴！”看着顾博衍张嘴，谢云尘就知道没好事，直接在他开口的瞬间打断。
　　顾博衍委委屈屈的将嘴闭上，自舌根上发出一个音节。“哦！”
　　“噗嗤！”谢云尘被顾博衍这表情逗的笑出声，挣扎着坐起身来。“去江城之前我要先去个地方。”
　　“去哪？”顾博衍道。
　　“莫家庄。”谢云尘道。
　　“可是你的身子根本不能走。”顾博衍道。
　　“那去江城那么远就不用走么？”谢云尘道。
　　“这……”顾博衍语塞，他总不能说是不希望谢云尘再回去见谢无意吧。
　　谢云尘看着顾博衍神情，心里有些猜测，可是此时他只觉得有些累，许多事情并不想现在说。“算了，你替我去吧！”
　　“好！”几乎是未经片刻思考，顾博衍就答应了下来。
　　“答应的这么爽快？”谢云尘道。
　　“我……”过了顾博衍才反应过来，似乎确实反应会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谢云尘也并不想太细究，垂下眉眼继续说他的。“你去莫家庄，找到一个叫谢无意的，告诉他我还活着，让他不要挂念我。”
　　“好！”顾博衍点点头道。
　　谢云尘闭上眼半响，又睁开。“莫陵肃很好，让他莫错过。”
　　谢云尘的神情顾博衍是看在眼里，有心想问他怎么了，但是想了想还是没问，只应道：“好！”
　　话说完，顾博衍应了，谢云尘也就没有继续说话的欲望了，继续躺回榻上。“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顾博衍摆着手，然后拉过被子给谢云尘盖上。“那我去了，云尘你好好休息。”
　　“嗯！”谢云尘侧着身子闭上了眼，也就再未睁开，要亲手将谢无意推给莫陵肃，还是有些不甘啊！
　　谢云尘说的顾博衍都记下了，知道谢云尘现在身子虚不愿多说话，本想再关心几句再走，奈何他也知道谢云尘不喜欢他的唠叨，只好乖乖闭了嘴出了房去，再出客栈，出发去往莫家庄。


第8章 八
　　顾博衍要说的已经说完，就静静的看着谢云尘，等谢云尘说话。可是谢云尘却静静的坐在榻边，没有什么反应，这让一旁的顾博衍有点着急，握了谢云尘双肩将人掰了面对面。“云尘是不信我？”
　　“啊？”谢云尘神情有些愣愣，似这才将神思拉回现实。
　　“云尘在想什么？”顾博衍道。
　　谢云尘看顾博衍一眼，然后挥开顾博衍双手，继续安静的坐在那里。“没什么！”
　　被谢云尘挥开了双手，顾博衍也不好再去握人肩膀，只好垂下双手道。“那云尘为何这副神情？”
　　“你……”谢云尘又垂下眉眼，像是不经意的语气。“从淮南便一路跟着我们了？”
　　“是！”顾博衍道。
　　“你为何要跟着我们？”谢云尘道。
　　“不是你们，而是你！”顾博衍道。
　　“那你为何跟着我？”谢云尘道。
　　顾博衍不言，只是伸出手用手指轻轻触碰着谢云尘的眉眼。“因为这双眼。”
　　“眼？”谢云尘不动，只是稍转动了下眼瞳，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
　　“云尘笑什么？”顾博衍被谢云尘这一笑弄的有点不自在。
　　“你带我回来，是想我帮你在这顾府中做些什么吧！”谢云尘道。
　　“不是，云尘你为何会这般想？”顾博衍露出点焦急，不愿意谢云尘误会。
　　“不是？”谢云尘定定的看着顾博衍的双眼，直到眼底。
　　“我……”顾博衍正在想如何解释，却叫谢云尘这一眼看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谢云尘又是一笑，这次却不是方才那般的奇怪，而是一种释然的感觉，然后缓缓站起身，将眼光投向门外。“门外来人了！”
　　顾博衍顺着谢云尘的眼光看去，并未见有人影闪动，但是他知道谢云尘不是捕风捉影的人，凝神去听，果然听见有细碎脚步声。“人不少。”
　　“还挺急。”谢云尘道。
　　顾博衍苦笑着也跟着站起来。“没想到我今日才回来，就开始不太平。”
　　“出去看看么？”谢云尘道。
　　“云尘与我一起吧！”顾博衍道。
　　“只怕我想不去都不行。”谢云尘说完便自行一步步往门口走，没走两步就感觉手臂被人搀扶上，知道是顾博衍，他也懒得测过脸去看，直接继续往门口走。
　　房门被打开，顾博衍先一步踏出门，谢云尘后一步，接着是两人并排站在门口，再然后就是一群人围将上来，将两人围在了中央，一打扮偏塞外的青年男子自人群后面走出。“博衍，好久不见。”
　　顾博衍看着那人，露出满面彷徨。“二哥，这是何意？”
　　那塞外人打扮的青年男人，也就是顾博衍的二哥顾博榆沉声道：“你四哥死了。”
　　“什么？四哥死了？”顾博衍侧过脸看一眼谢云尘，与正看向他的谢云尘对上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惊讶。
　　“是，而你是今日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顾博衍道。
　　“二哥，你听我说，我今日是见过四哥，可是是我在去看母亲的时候，四哥来看我的，我们聊的还很投机。”初时的惊讶过后，顾博衍也就恢复了冷静，只是面上还做的十分惊慌。
　　“到底是什么样，你去与几位长者说吧！”顾博榆显然是不愿意与顾博衍废话，直接手一挥。“带走。”
　　一众家丁顿时围上来要拿顾博衍，谢云尘的手在袖中已经成要出手的姿势，却被顾博衍摁住，下一刻就见顾博衍被捆了个结实，而且那些家丁捆完顾博衍还不依，还准备来捆谢云尘。
　　顾博衍见拿着绳索的家丁已经靠近谢云尘，赶紧喊道：“二哥，云尘身上有伤，捆不得。”
　　顾博榆却是淡淡看谢云尘一眼。“不明来历之人，有伤无伤都是隐患，绑。”
　　不消片刻，顾博衍与谢云尘便被双双捆了个结实，被几名家丁推搡着跟在顾博榆身后，直往顾家祠堂而去。
　　顾博衍的房间在顾府是十分偏僻，到祠堂还很是有一段距离，途中要经过花园，而就在一行人刚进入花园时，被人拦住了去路。顾博榆上前一步，看着拦在面前的人。“大哥，我这是拿杀害四弟的凶手，你为何拦我？”
　　拦路的人，也就是顾博衍的大哥顾博雍，与顾博榆是全然不同风格的打扮，一身锦衣，俨然中原富家公子风范，相比顾博榆的阴沉，他的表情倒是显得温和许多。“二弟要拿凶手，为何拿到五弟头上来了，他今日才回来。”
　　“就是因为他今日才回来，四弟就死了，所以他嫌疑最大。”顾博榆沉着脸道。
　　“那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将五弟拿了。”顾博雍道。
　　“四弟死之前就见过他。”顾博榆回头看一眼顾博衍，接着将眼光落在旁边的谢云尘身上。“还有这个不明来历之人。”
　　顾博雍轻轻一笑。“看来二弟是认定了杀四弟的凶手就是五弟拉！”
　　“不是他还能有谁？”顾博榆道。
　　“可是我们都知道四弟功夫不弱，五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而四弟却是被人用掌力击中心脏部位而死的。”顾博雍道。
　　“那不还有帮手。”顾博榆道。
　　“你是说这位小公子？”顾博雍略过顾博榆，走到谢云尘面前，然后一张攀上谢云尘肩膀，用力往下一摁，摁的有伤在身的谢云尘差点站立不稳。“你说这位小公子加五弟能杀的了四弟？”
　　“你……”顾博榆怒目圆睁盯着顾博雍半响，然后袖子一甩。“反正现在他俩嫌疑最大，众位长者已经在祠堂等着，是非如何，等他们来评判就是。”
　　“可是长者们已经离开了。”顾博雍道。
　　“什么？”顾博榆一惊。
　　“方才父亲亲自去祠堂请了众位长者离去。”顾博雍道。
　　顾博榆这回是将眼睛虚起。“是你！”
　　顾博雍却完全无视顾博榆那神情，一脸笑意的转面向顾博衍。“父亲还让我来叫四弟和客人去见他，二弟就莫拦着了。”
　　“你说是父亲要见他们就是，我偏不信。”顾博榆道。
　　“呵！”顾博雍垂目一笑，自己便去解顾博衍身上的绳子。“二弟要是不信，与我一同去见父亲便是了，不过此时我是要带五弟走了，父亲还在等着，我可不敢耽搁。”
　　顾博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却也没拦着顾博雍为顾博衍解开绳子，只是手一挥，打发了一众家丁离去，见顾博雍领着顾博衍与谢云尘二人离去，也跟了上去。


第9章 九
　　谢云尘身上的伤着实是重，尽管养过这一段时间，还是虚的很。方才被顾博榆绑了这半天，现下走路只觉得脚步都有些虚，一个没站稳，就差点栽倒在地。
　　“云尘！”顾博衍看见谢云尘的状况不对，立即伸手去扶，却有人比他手更快。
　　谢云尘侧过头，看着扶着他的那只手看去，是顾博雍。“多谢！”
　　“不必客气！”顾博雍轻轻一笑。“看公子模样，身上是有伤，二弟却那般对你，真是失礼。”
　　“无碍！”谢云尘借着巧劲，轻轻错开顾博雍的搀扶，微向顾博衍那边轻靠半分，幸好顾博衍心里清明，瞬时上前借了谢云尘力。
　　顾博衍握了谢云尘的手臂扶着，然后道：“云尘你没事吧！”
　　“我无事！”谢云尘回过头看向顾博衍意有所指的眨眨眼。“想来顾老爷已经等候多时，就莫因为我耽搁了！”
　　“好！”顾博衍应过，便扶着谢云尘迈开步子，却不是立即往前走，而是巧妙的错开步伐与顾博雍拉开些距离，接着才继续往前走。
　　等到几人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是到了一个院子的主卧房门之外。门外有许多守卫，谢云尘在心里猜想，这应该就是这顾府家主的寝卧之处。侧过头去看顾博衍，就见他轻微的一点头。再侧过脸看向一旁的顾博雍，果然就见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震袖行礼。“孩儿给父亲请安，五弟和客人，我已经带来了！”
　　“咳咳咳！”门内并没有立即传来回应，而是一连串的咳嗽声，好半天咳嗽完了才听见房间里面的人道。“都进来吧！”
　　得了家主顾淮的应允，顾博雍当下一步上前走到房门口，然后回头抬手作请。“客人先请吧！”
　　“多谢！”谢云尘微微翘了下嘴角，倒也不多言，由着顾博衍搀扶着他走近房门。
　　房内，一排四人齐齐站在榻前，榻上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时不时的咳嗽几声，看起来身体不怎么好。
　　“孩儿见过父亲。”顾博雍，顾博榆还有顾博衍三人同时躬身行礼。
　　“这里没有外人，就不要跟为父这般客气啦，免了吧！”顾淮说话有气无力，才说完这么几句就有些喘，有要继续咳嗽的苗头，但是被他忍住了，好不容易等气息喘匀抬起头来，却是直接看向谢云尘。“这位就是衍儿的客人？”
　　谢云尘见那顾淮点到他，也躬身一礼。“晚辈谢云尘，见过顾老爷。”
　　顾淮摆摆手。“来者是客，看你这样子也是身子不大好，虚礼免了，坐吧！”
　　“多谢顾老爷！晚辈无碍。”谢云尘又行过礼，却不去坐，而是继续借了顾博衍些力站着。
　　谢云尘不去坐，顾淮倒也不纠结，本来让他去坐就是做表面功夫，这场面话说完，也就开始讲正事。“衍儿，今日下午你在何处？”
　　“回父亲的话。”顾博衍恭恭敬敬的行礼。“今日下午孩儿在母亲那里陪母亲叙话。”
　　“未曾离开？”顾淮道。
　　“未曾离开。”顾博衍道。
　　“那你四哥之事你可知晓？”顾淮道。
　　“知晓，四哥被人害死。”顾博衍道。
　　“既然你知道你四哥死了！”顾淮突然眼中精光迸射，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掌拍向顾博衍胸口，而顾博衍人也瞬时被打出两丈多远，一口鲜血喷出，染红胸前衣襟。
　　“博衍。”谢云尘踉跄着步伐过去想将顾博衍扶起，却是试了半天也未将处于半昏迷的顾博衍扶起来。
　　顾淮打完顾博衍，也似用完了全部的力气，一屁股坐在榻上，咳嗽半天才缓过来。“榆儿，你觉得你五弟这样能用掌力一掌打中你四弟的心口，使他毙命？”
　　本是一直站在一旁打着小算盘的顾博榆，没料到顾淮突然点他名，慌忙行礼。“父亲，孩儿……”
　　“罢了，你不用说了！”顾淮摆摆手，然后道。“你四弟是被人害死的，凶手定然是有，但是不是你五弟，自幼为父教你们几人习武，衍儿却只喜欢舞文弄墨，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事情。”
　　顾博榆显然是不认同顾淮的说法，还要辩驳。“可是父亲……”
　　“为父的话都不听了么？还是你非得要为父一掌打死你衍儿才算完？”顾淮眼神一沉，威严尽显。
　　“孩儿不敢。”知道顾淮是真的生气了，顾博榆也不敢继续争辩，只好闭嘴。
　　“罢了！为父也知道你是急于为你四弟报仇，但是这也得先找到真正的凶手。”顾淮道。
　　顾博榆正想说话，却被一旁的顾博雍挡住了话头。“请父亲将此事交给孩儿来办。”
　　顾淮看看顾博雍，叹口气又点点头。“也好，雍儿办事沉稳，可一定要查清楚此事，还恺儿一个公道。”
　　“是，父亲。”顾博雍躬身应过，接着转身到顾博衍面前，帮着谢云尘将顾博衍扶起来。“五弟没事吧！”
　　顾博衍此事脸色煞白，显然伤的不轻，没有力气回答顾博雍之言。
　　“衍儿此番委屈了，雍儿便辛苦一趟，送他回房吧！”顾淮突然道。
　　“是父亲！那孩儿先去了！”顾博雍应过，便要扶着顾博衍出门，却被顾淮又唤住，忙回头。“父亲还有何事吩咐。”
　　“这位小公子是衍儿的客人，也别让人觉得我顾府不会待客，看他身上也不好，正好请个大夫为他和你五弟一起瞧瞧吧！”顾淮道。
　　“是父亲。”顾博雍再次应完，便扶着顾博衍，领着谢云尘出了房门，一路往顾博衍的房间而去。
　　等到那三人离去，房中就剩下顾淮和顾博榆。
　　顾淮看了顾博榆半响。“榆儿还有话说。”
　　顾博榆先是垂下眉眼，然后抬起。“父亲很是偏袒五弟。”
　　“这不是你针对他的理由。”顾淮道。
　　“孩儿并未针对他。”顾博榆道。
　　“不针对他你第一个就拿他。”顾淮道。
　　“父亲心中早就失了平衡。”顾博榆道。
　　“这家主之位，就真的有那般大的诱惑力？大到你连你兄弟的命都可以害的下去？”顾淮道。
　　顾博榆阴沉着眼看着顾淮，然后转过身背对顾淮。“父亲还是好好养病吧。”
　　突然的静默，顾淮不言，顾博榆也不语，最后是顾博榆一步踏出房门，才终结了这场无言的对峙。


第10章 十
　　花园内，顾博衍和顾博雍两人，一左一右扶着谢云尘，顾博衍不言，顾博雍也不语，就这么静默往前走。过了半响，被夹在中间的谢云尘终于忍不下去，打破了这僵局。“顾大公子事忙，就不耽搁了！”
　　“你……”顾博雍看着谢云尘的脸，微微一笑。“我听五弟叫公子云尘，在下也随了五弟唤你一声云尘可好？”
　　“顾大公子随意。”谢云尘淡然道完轻微的挣了下手臂，示意顾博雍放开。
　　顾博雍垂下眉眼，面色带笑，像是完全未察觉谢云尘那点动作，而是转对顾博衍道。“云尘是客人，却让你与五弟挤在一处着实不妥，不如在下再为云尘安排一客房入住。”
　　谢云尘用眼角略扫了下顾博衍神情，简单的交汇过后道：“多谢顾大公子好意，云尘来此本也是不速之客的打扰，实在不该再为顾府添麻烦。”
　　“云尘这是哪里话。”顾博雍停下脚步，面上平静，握着谢云尘手臂的手腕却用了些力，迫使谢云尘停下来，旁边的顾博衍也只好跟着停下脚步。“这如果传将出去，会以为我顾府之人不懂待客之道。”
　　“云尘非是客，也就不用待，大公子无需多虑。”谢云尘道。
　　“远来即是客，自然要待。”顾博雍道。
　　谢云尘张了下嘴，正待再说拒绝顾博雍，却听旁边顾博衍有气无力道。“大哥，云尘身上有伤，我要亲自照顾才放心。”
　　顾博雍转了目光看向顾博衍。“可是五弟身上也有伤，又如何照顾云尘。”
　　“那便麻烦大哥为我与云尘请一大夫来吧！”顾博衍道。
　　“麻烦大公子！”见着顾博雍还要有说辞，谢云尘直接抢了白。
　　顾博雍又将目光转向谢云尘，有片刻的深邃，不过片刻又变回温和淡然。“好吧，想来云尘执意要与五弟住一起，也是因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等到过些日子熟悉了，我再为你安排客房吧！”
　　“多谢大公子。”顾博雍话音才落，唯恐他再反悔一般，谢云尘立即道谢。
　　“我先送五弟和云尘回房，晚些再去为你们请大夫。”顾博雍说完就扶着谢云尘继续走。
　　一路再无言，顾博雍终于将顾博衍和谢云尘送回了房，这次他倒是没再多说什么，真的就直接离去，说是去为他们请大夫。
　　此时谢云尘正坐在榻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关好的房门，凝神静听门外动静，直到确定再听不见一点声音才终于将提着的一口气放下，转面向旁边的顾博衍，正巧顾博衍也在看他。
　　“他走了！”谢云尘道。
　　“是！”顾博衍道。
　　“我以为你爱唠叨会是为了掩饰自己。”谢云尘道。
　　顾博衍耸肩，闭眼一笑。
　　“生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很累吧！”谢云尘道。
　　“是啊，很累！”顾博衍道。
　　“他们并不知道你会武功？”谢云尘道。
　　“我的武功是我出门游学的时候遇到的一个怪师父教的。”顾博衍道。
　　“以你的出生，若让他们知道你会武功，定然会在你成为威胁之前就不放过你。”谢云尘道。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顾博衍道。
　　“所以你和于姨才能安然活到现在。”谢云尘道。
　　“其实当初我也很想习武，可是我娘不许，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有一天……”顾博衍话说一半，眼睛一闭，面露些痛苦情绪。
　　“发生了什么？”谢云尘道。
　　“我十三岁那年之前，其实偶尔也会去偷看哥哥们练功，但是十三岁之后便再也不敢去了，甚至亟不可待的以求学名义离开了顾府。”顾博衍道。
　　“发生了什么？”谢云尘道。
　　“我们兄弟本来不止五个的，本来是有八人，我还有三个弟弟，在我很小的时候夭折了两个，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后来七弟死在了我的面前。”顾博衍道。
　　“是被人害的？”谢云尘道。
　　“是，就跟四哥一样。”顾博衍道。
　　“可有查出凶手？”谢云尘道。
　　“并未，他是被毒蛇咬死的。”顾博衍道。
　　“有人将毒蛇放进了顾府。”谢云尘道。
　　“很显然。”顾博衍扫视一眼窗外。“七弟的天赋很好，爹教他什么很快就学会。”
　　“于姨定然也是知道这些，所以才不许你习武，她没有能力保护你，又怕你成为众矢之的。”谢云尘道。
　　“是！所以我跟她说我要外出求学，她不舍也答应了，我娘并没有什么地位，我又是个不中用的，我们就会安全。”顾博衍道。
　　“可是今日之事……”谢云尘道。
　　“只怕他们已经察觉到什么。”顾博衍道。
　　“会是谁？”谢云尘道。
　　“反正是我三个哥哥的其中一人。”顾博衍道。
　　“谁的可能性最大？”谢云尘道。
　　“云尘觉得谁的可能性最大？”顾博衍道。
　　“你三哥可在府中？”谢云尘道。
　　“爹说他不在。”顾博衍道。
　　“这可就难猜了。”谢云尘道。
　　顾博衍将眼光自窗外收回，投向谢云尘，再矮身握了谢云尘双手。“云尘！”
　　谢云尘看着被顾博衍握着的双手，倒也没有挣脱开，而是淡淡应道。“嗯！”
　　“留下来陪我好不好！”顾博衍道。
　　“你会害怕么？”谢云尘道。
　　“怕！很怕！”顾博衍道。
　　“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忘掉他。”谢云尘道。
　　“没关系，我们一起努力。”顾博衍道。
　　谢云尘嘴角微微上翘。“好！”
　　听到谢云尘这一声“好”，顾博衍试着将谢云尘的手向自己拉进，然后脸慢慢向谢云尘靠近，就在快要四唇相贴一起时，被谢云尘躲开了。
　　谢云尘侧着脸，将眼光投向一边。“你的伤没事吧！”
　　试着亲近却被拒绝，顾博衍倒也不气馁，站直了身子坐到谢云尘旁边。“云尘也应该看得出我父亲那一掌是为了给二哥看的。”
　　“你父亲似乎挺关心你。”谢云尘道。
　　“父亲对我娘，倒是一片情深，可惜……”顾博衍道。
　　“他也很无赖。”谢云尘道。
　　“是，即使他是家主，很多事情也做不了主。”顾博衍道。
　　“他似乎病的不轻。”谢云尘道。
　　“是不是病谁知道。”顾博衍道。
　　谢云尘侧过脸，一脸疑惑的看着顾博衍。“何意？”
　　“我父亲的脸……”顾博衍闭上眼，有些痛苦之感。“泛青。”
　　“中毒？”谢云尘道。
　　顾博衍不语，只是闭着眼一点头。
　　“我们的速度得快点了！”谢云尘道。
　　“那也得等你先养好伤。”顾博衍道。
　　“那就看着你父亲……”谢云尘道。
　　“我会想办法救他！”顾博衍说完睁开眼，正好对上谢云尘双眼，想也不想直接以很快的速度凑了上去，吻了个正着。
　　谢云尘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的一愣，半响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要将顾博衍推开，却发现正被顾博衍搂了个满怀，过了半响才被放开，忙退开身子。“你……”
　　“不讨厌是么？”顾博衍斩钉截铁道。
　　谢云尘想反驳，可是张了口，话到嘴边却终究是咽回了肚子里，低头用指尖擦拭过嘴角，似乎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第11章 十一
　　黄昏将尽，夜幕有降临趋势，谢云尘与顾博衍还在闲聊，而门却在这时被敲响，两人顿时安静，四眼对视片刻过后，顾博衍道。“谁？”
　　“五弟，是我！”顾博雍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大哥此来有事么？”顾博衍应着，眼神却与谢云尘作着交汇。
　　“我担心五弟和云尘的身体，请了大夫前来，你开门，让大夫为你们瞧瞧。”门外顾博雍道。
　　顾博衍眉头皱起，脸色有些暗。“大哥你稍等。”
　　谢云尘看着顾博衍皱起的眉头，眼睛一眨，大概也明白他脸色变差的原因，自己自头上拿下发带，然后撩起顾博衍的袖子，将他绑在顾博衍的手肘之上的位置。
　　顾博衍看着绑在手臂上的发带，突然黑下的面色露出一丝笑意，接着将袖子放心才去开门。
　　房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没有多的人，就顾博雍和一名郎中打扮的人。而顾博雍自然也不客气，房门一打开便直接走进房内。“五弟可是休息了，这半天也不开门。”
　　顾博衍张口正准备回答，却迎来一连串的咳嗽。
　　见顾博衍咳的停不下来，顾博雍赶紧过来扶了顾博衍去榻上坐下。“五弟，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大哥关心。”顾博衍有气无力道。
　　“都咳成这样还说没事，快让大夫瞧瞧，爹那一掌下手也太狠了些。”顾博雍说完便招呼那大夫过来为顾博衍翘伤。
　　那大夫也是个机警人，得了顾博雍的指示便立即走过去，垫了顾博衍手腕开始把脉。
　　大夫的手指才搭上顾博衍的手腕，顾博雍便作出一份十分关心的样子急问道。“大夫，我五弟伤势如何？”
　　那大夫却把着顾博衍的脉半天不语，每天皱在一起。
　　顾博衍仰着头，眼睛显得几乎没有焦距。“大夫，我的伤很重么？”
　　那大夫放下顾博衍的手腕，斟酌着言辞，半天才道：“五公子这脉搏着实弱了些，可是受过什么伤？伤到了心脉？”
　　“我五弟今日确实挨过一掌，大夫看看要如何养，不用考虑银钱。”顾博雍道。
　　“这伤别的法子也没有，就是只能用药材慢慢养，将气血养回来就好。”那大夫道。
　　“那需要养多久？”顾博雍道。
　　“就五公子这脉息来说，怎么也得有个三五个月才能复原。”那大夫道。
　　“爹也真是，下手这般重。”顾博雍双手一拍，就去将顾博衍往床上摁。“五弟你快躺下，这伤可不是玩笑。”
　　顾博衍顺从的躺下身子，由着顾博雍为他盖好被子。“大哥我真的没事，我只是体力弱了些，脉息当然比不得大哥习武之人那般强烈。”
　　“就是因为你不是习武之人，这才不能大意，要落下个什么病根，你让姨娘怎么办？”顾博雍道。
　　说道顾于氏，顾博衍突然抿唇不说话了，面露几分担忧。
　　“五弟你也别担心，你安心养病，我会为你照顾于姨。”顾博雍安慰性的一笑，然后回头对那大夫指指谢云尘。“大夫，你再为这位公子瞧瞧伤势。”
　　“是，大公子。”那大夫点头行过礼，也不等谢云尘答应，就直接去搭了谢云尘手腕把脉。
　　“大夫，这位公子伤势又如何？”顾博雍道。
　　那大夫过了半响放下谢云尘的手腕才道：“这位公子脉息倒是还好，虽然有些乱，倒是有力，想来也是习武之人。”
　　“在下是会些粗浅功夫。”谢云尘道。
　　“那就是了，公子先前应该也有好好养过，所以并无大碍，只是伤在何处，不要再伤就是。”那大夫道。
　　“那大夫的意思是我五弟和这位公子就是好好养着就行了？”顾博雍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那大夫道。
　　“那行，多谢大夫，还劳烦大夫去开个房子给他二人养身。”顾博雍道。
　　“这个自然。”那大夫恭恭敬敬行完礼背起药箱，然后道：“还劳烦大公子派人去与我一道取下药。”
　　“也不用派人了，就我亲自去吧！”顾博雍说完回头对顾博衍和谢云尘道。“五弟和云尘好好休息，我取了药着人熬好就给你们送来。”
　　“多谢大哥。”顾博衍有气无力道。
　　“自家人，客气什么。”顾博雍安慰一笑过后便携着那大夫一起出了房门。
　　房门外，顾博雍携着那大夫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停下脚步。
　　“大公子可是还有吩咐？”那大夫看顾博雍这阵势，就是知道他是有话要问。
　　顾博雍摆出一副意味不明的神情看着那大夫。“我五弟伤势到底如何？真的很重？”
　　那大夫思虑半响，斟酌着该如何说。“就脉息来说确实是很弱。”
　　“可有奇怪之处？”顾博雍道。
　　“要说奇怪之处，那就是他的脉息太弱了。”那大夫道。
　　“弱到什么程度？”顾博雍道。
　　“就是若是常人弱到这个程度，应该是早就不能起身了！”那大夫道。
　　“就是说，我五弟的脉息不该是能站得起来的人？”顾博雍道。
　　“如果按照脉息来看，应该是这样的。”那大夫道。
　　“竟然是这样。”顾博雍眯起眼，露出一丝冷笑。“那他的脉息可有内力的痕迹？”
　　“这个，我就诊不出来了，请大公子恕罪。”那大夫道。
　　“罢了，诊不出就算了！”顾博雍摆摆手接着道：“那另外一个呢？”
　　“另一位公子倒是没什么不妥，确实有伤，还在复原中。”那大夫道。
　　顾博雍听完用手指点着自己下巴作出思考状。
　　那大夫本是在等顾博雍下面之言，却等来了半天的沉默，这便问道：“不知大公子还有何吩咐？”
　　顾博雍收了神，又恢复之前的温和淡然。“没事了，麻烦大夫去开方子吧，我与你去取药。”
　　“是，大公子。”那大夫恭敬应过，便转身走在前面，为顾博雍带路回医馆。


第12章 十二
　　再说屋内两人，自顾博雍与那大夫出门之后，就一直维持着一人站着一人躺着的姿势。直至确定是在无一点声响，顾博衍才自榻上一弹而其，迅速撩起袖子揭开手臂上的那根发带。
　　谢云尘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博衍解发带的动作。“有那般难受？”
　　顾博衍解开发带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活动手臂，眉宇间露出些不适。“整个手臂都麻了，能不难受。”
　　“噗嗤！”这回谢云尘再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就你这性子，究竟是如何忍得住性情，扮下这许多年的书生的？”
　　顾博衍眉毛一挑，张嘴就来。“圣人云……”
　　“你打住打住，少跟我来这一套。”顾博衍才吐几个字，谢云尘赶紧制止他。
　　“哈哈！”顾博衍这时手臂也活动的差不多，仰着头看着站着的谢云尘。“我日日将这些圣贤书挂在嘴边，便是我自己也快要信了，旁的人如何会不信？”
　　“你日日这般念叨，是怕露出本性么？”谢云尘道。
　　顾博衍略垂下脸，无奈一笑。“这个法子很有效不是么！”
　　“那你不会难过么？”谢云尘道。
　　“开始的时候有一点，唯恐什么时候忍不住，就会连累了我娘。”顾博衍道。
　　“就是为了于姨，你才这般忍耐，甚至愿意独自离家漂泊这许多年，就是怕为于姨引火上身。”谢云尘道。
　　“我娘不肯离开顾府，我也没别的办法。”顾博衍说着一叹气。“也只能用这种让我跟娘都归于的方法。”
　　“那你这回回来是想做什么？”谢云尘道。
　　顾博衍突然不言语，而是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谢云尘。
　　谢云尘被顾博衍看的有些不自在，低头看看自己，没什么不妥。“怎么了？”
　　“我爹……中毒了！”顾博衍沉声道。
　　“中毒？”谢云尘微惊。
　　“是！”顾博衍道。
　　“毒是何人所下？”谢云尘道。
　　“不知道，总不过就是这顾府之人。”顾博衍道。
　　“你是怕你爹有个三长两短会波及到于姨？”谢云尘道。
　　“我爹对我娘有情，这些年我跟我娘能偏安一隅，其实也离不开我爹的刻意安排。”顾博衍道。
　　“你是怕有心人知道这些，到时对你娘不利？”谢云尘道。
　　“回来之前我也只是有此担忧。”顾博衍道。
　　“回来之后面对你四哥的死，你心里就不止是担忧了吧！”谢云尘道。
　　“四哥是个混吃等死的风流性子，可是他娘却是个不安分的主，所以他也就安稳不下去了！”顾博衍道。
　　谢云尘突然脑袋一歪，面露些疑惑。
　　顾博衍看着谢云尘神情，轻轻一笑。“云尘是好奇为何这边陲之城的一个小小商贾富户的家主，能引起这般大的波涛？”
　　谢云尘直言不讳道。“这不能不让人产生好奇。”
　　顾博衍握了谢云尘的手腕，然后将人拉进摁在榻边坐下，斟酌几番开始道。“江城地处桓氏皇朝边塞，接壤塞外，而再往外有一个附属小国，叫鄂尼多国。”
　　谢云尘眼睛一转。“顾府与这鄂尼多国有关系？”
　　顾博衍轻笑一下。“确切说我的祖父就是鄂尼多人，而且还是王室。”
　　“王室？”谢云尘被惊了一下，这么看来，这顾府还颇有来历。
　　“嗯！”顾博衍点点头，继续讲。“我祖父是鄂尼多王室，与上一任鄂尼多王是亲兄弟，只是我祖父不爱被拘束，偏爱经商，切向往中土文化。”
　　“所以他就跑到这里来经商了？”谢云尘道。
　　“他的本意是想去中原更深处，奈何他身份特殊，再远的地方只怕就去不得了，所以只能来到这临近鄂尼多的汉族之地。”顾博衍道。
　　“鄂尼多王室姓顾？”谢云尘道。
　　“顾姓是我祖父为了行走方便给自己想的汉姓，其实他本姓元朗。”顾博衍道。
　　“所以其实你本来应该叫元朗博衍！”过了开始的那股子惊讶，现在的谢云尘倒是觉得顾博衍这本姓更有意思。
　　而顾博衍也很配合谢云尘的一翻白眼。“我还是觉得顾博衍好听些。”
　　“好吧好吧，顾博衍，请继续！”谢云尘打趣一番就过了，催着顾博衍继续。
　　“我祖父与上一任鄂尼多王是亲兄弟，意思就是我父亲跟现任鄂尼多王是堂兄弟。”顾博衍道。
　　“他们现在还有来往？”谢云尘道。
　　“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甚亲密。”顾博衍道。
　　“可是鄂尼多国出了什么事情？”谢云尘道。
　　“云尘不妨猜猜。”顾博衍道。
　　谢云尘用手指点着下巴，然后神神秘秘道。“只怕跟你父亲一样。”
　　“云尘当真聪明！”顾博衍一笑，然后道。“不过也有与我父亲不一样之处。”
　　“何处不一样？”谢云尘道。
　　“我父亲是中毒，而那鄂尼多王却是重病。”顾博衍道。
　　“所以该准备下一任鄂尼多王的继承人了。”谢云尘道。
　　“是！”顾博衍道。
　　“那鄂尼多王没有子嗣？”谢云尘道。
　　“有，不过只有两位公主。”顾博衍道。
　　“所以，你的哥哥们争的不止是顾府的家主，还有这鄂尼多的疆土归属。”谢云尘道。
　　“是。”顾博衍道。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谢云尘道。
　　“云尘尽管说便是。”顾博衍道。
　　“今日依稀听见你二哥说这里有什么长老，他们是谁？”谢云尘道。
　　“都是鄂尼多王室的宗亲，这些年鄂尼多王膝下一直无子，便已经有人提议到这顾府中选出继承人。”顾博衍道。
　　“难怪你那几位哥哥都显得这般迫切。”谢云尘道。
　　“鄂尼多虽然不大，到底也是一个国家，一国之主何等威风，如何能不引起他们的欲望。”顾博衍道。
　　谢云尘突然侧过头看着顾博衍，一脸的意味深长。“那你呢？你也想做那鄂尼多之主？”
　　顾博衍也侧过身，很认真的看着谢云尘，突然倾身将谢云尘拥进怀里。“我不想做什么鄂尼多之主，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一丝丝奇怪的感觉自谢云尘心底慢慢升起，想推开顾博衍，手臂已经抬起，终究没有下手。
　　顾博衍本来已经做好了被谢云尘推开的打算，却没想到他居然默认，也就心安理得的将人更拥紧些。“我的前面二十三年，一心就想着怎么护我娘周全，但是余生的岁月，我不再是只有我娘，还有你。”
　　谢云尘垂下了眉眼，嘴似乎比脑子更快了些，都未及思索便吐出一句。“那若日后你做了那鄂尼多王，臣民劝你纳妃该如何？”
　　顾博衍缓缓将谢云尘放开，伸出手抬起他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然后十分认真道：“那云尘便是我的妃，唯一的妃。”
　　一个妃字落地，谢云尘似突然醒悟一般，一把将顾博衍推开。“我是男子，什么妃不妃的，别胡说八道。”
　　顾博衍这回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被推开了又凑上去，硬将谢云尘禁锢怀里。“你那义弟可也是男的。”
　　谢云尘想将顾博衍推开，但是他现在身上重伤未愈，如何敌得过顾博衍的力气，推了几下推不开，只好放弃。“我跟他不一样。”
　　“噗嗤！”顾博衍突然笑出声，语带笑意道：“不管你们是不是一样，反正我知道我就追定你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捂热你这颗心。”


第13章 十三
　　当日夜里，顾博衍正想与谢云尘说去顾于氏那里用晚膳，这人还没出门，就已经有人来敲门了，打开一看，是两名丫鬟端着托盘站在门口，说是大公子要他们给五公子送药和晚膳来。
　　桌子边，顾博衍跟谢云尘一人一边坐着，对着桌子上的饭菜药碗面面相觑。
　　谢云尘看看面前正冒着热气的饭碗，然后看向对面的顾博衍。“这饭会有毒么？”
　　顾博衍也看看面前的饭，再看向谢云尘。“应该……没有吧！”
　　谢云尘端起饭碗，放在鼻端嗅嗅，又放回去，再从怀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放进去。
　　顾博衍看着谢云尘的动作眨眨眼。“云尘这是打算吃金银拌饭？”
　　“只有银没有金，怎么算金银拌饭？”谢云尘说完将埋在饭里的碎银扒出来。“确实好像是没有毒。”
　　“碎银试毒？”顾博衍露出一副憋笑的神情。“云尘你可真能想。”
　　谢云尘投过去一个没好气的眼神。“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我没有！”顾博衍老老实实承认道。
　　“那就是了，我想你也不想跟你四哥一样吧！”谢云尘道。
　　“四哥是被人打死的！”顾博衍道。
　　“那你就不能被人毒死么？”谢云尘道。
　　“嗯！”顾博衍点点头。“云尘说的有道理。”
　　“你的也试一下？”谢云尘将手里的碎银递到顾博衍面前。
　　顾博衍却不接，而是轻笑一下，接着将饭碗端起来就开始扒饭。
　　“诶，你……”谢云尘想阻止显然是已经来不及，顾博衍扒饭速度快，真有毒那几口下去也差不多了。
　　在谢云尘错愕的神情中，顾博衍不止是将半碗饭扒进了肚子里，还将盘子里的菜每一样都夹了个遍，这谢云尘还没动筷子，顾博衍那一碗饭就已经见底。
　　“你是真相信你大哥么？”谢云尘皱着眉道。
　　而此时顾博衍一碗饭已经吃完，放了空碗在桌上。“这饭菜确实是没毒，起码没有立即就发作的毒。”
　　“你是以身试毒么？”相比顾博衍的轻松之态，谢云尘的焦急和不赞同却是尽显于色。
　　“云尘你别急，听我说。”顾博衍将凳子挪了方向到谢云尘旁边，拿过谢云尘的筷子开始为他布菜。“一般的毒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便是剧毒，也要不了我的命。”
　　听了顾博衍这一句，谢云尘的焦急总算散去，改换成好奇。“这是为何。”
　　顾博衍给谢云尘的菜布的差不多，便先递给谢云尘让他先用饭，非看着谢云尘吃下了第一口饭菜，这才肯开始讲述他的事情。“那是我离开江城的第三年的冬天，恰逢大雪封路，我没办法继续行走，只好随便找了个破屋先暂避，可是我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人。”
　　“你不受毒物侵袭，是跟遇到的这人有关？”谢云尘停下手中用饭的筷子问道。
　　顾博衍对于谢云尘停下用饭露出几分不满，盯着谢云尘手中的筷子直到他继续这才道：“是，当时我遇到他时，他就躺在那破屋里，说真的，当时我都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周围还有许多毒物虫蚁蠕动，那场面，真有点渗人。”
　　有了第一次，谢云尘这次倒是没有停下用饭，而是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咽下才道。“以身练毒！”
　　“是！”顾博衍点点头。“他在用自己的身体练毒，同时也是练自己的抗毒性，我当时以为他已经是死人，想着同是异乡客，便想将那些毒物赶走，不曾想我才一动他也动了，那些毒物也跟着动了，我当时被吓到了，想跑，却才迈开腿就被人打晕了过去。”
　　“是那个人？”谢云尘道。
　　“是的，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一个满是水的大木桶里面。”顾博衍道。
　　“他对你做了什么？”谢云尘道。
　　“云尘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的！”顾博衍惨然一笑，似不太想提起那段回忆。
　　谢云尘看着顾博衍。“他不用自己练毒，改用你。”
　　“而且是用比他之前用在他自己身上的毒物更毒的东西。”顾博衍完全不否认，还加以补充。
　　谢云尘的心似被什么拨动了一下，那一刻有些心疼顾博衍，更有些想给顾博衍一个拥抱，只是忍住了。“亏的你能熬过来！”
　　顾博衍垂下眉眼，笑的有些无力。“我不知道我这算不算因祸得福，但是因为他我确实是有了现在这不畏毒的本事，后来他还教我武功，让我有了自保的能力。”
　　谢云尘碗里的饭已经用去一半，索性就将碗筷放了，然后十分认真的看向顾博衍。“已经过去之事便无须再提，现在的你只要想着以后该如何走便是了！”
　　“云尘说的是！”顾博衍扯扯嘴角，整了心中情绪，看一眼谢云尘碗里的饭还剩一半，不过想想现在是夜里，少用些也无碍便没有再催。“我现在只想保护娘和你！”
　　谢云尘将脸侧一边，似乎不太喜欢顾博衍总将他与他放在一起。“我可以自保，不用你。”
　　“我当然知道云尘可以自保。”顾博衍握了谢云尘的双肩将人掰正。“可是我还是想做云尘的避风港。”
　　“避风港！”三个字，让谢云尘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好温暖的三个字。”
　　“我知道云尘失去了家人，但是以后有我，你不会再孤独。”顾博衍很认真道。
　　谢云尘将顾博衍的手掌拂开，将眼光投向窗外的黑夜。“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顾博衍静静的看着谢云尘的侧颜，还留着谢云尘身上余温的指尖轻动了几下，接着自怀中拿出一块薄玉，牵好细绳自己就挂到了谢云尘的脖子上。
　　谢云尘被脖子上突然多出来的点点力量惊的转回脸，低头就看见胸前多了快薄玉。“这是什么？”
　　“这是我娘给我的。”顾博衍道。
　　“那你怎么能给我？”谢云尘一听是顾于氏的东西，立即就要解下来还给顾博衍，却被顾博衍摁住手。
　　“云尘便替我保管吧，若……”顾博衍停顿半响，接着道。“若哪日你确实有了心仪之人无法接受我，再把它还我吧！”
　　谢云尘看着胸前的薄玉，对于要不要换回去，心里有些挣扎，不过看着顾博衍殷切的目光，最后只好妥协，将薄玉收进衣襟里。


第14章 十四
　　这顾博衍的屋里，一个伤员加另一个伤员，有了养伤这层掩护挡着，过的倒也算平静。且顾博衍在顾府人的心里，就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是以也就初时顾二公子顾博榆会来探探虚实，到了后面也就没什么人记得顾府多出这两个人。
　　转眼三个月过去，谢云尘身上的伤也总算好的差不多，行动上不再受限制。在屋里闷了这许久，就忍不住想多出去走走，可是想到顾博衍所说顾府的情况，也就只在顾博衍房间附近随意溜达几步，练功自然也是不敢，怕叫人瞧出端倪。
　　顾博衍的房间虽然偏僻，但是周围却不缺花花草草，既然不能练功，那去伺候下那些花花草草也可算是打发了时间。正好今日顾博衍被顾淮叫了去，只余谢云尘一人在房中，也便理所当然的出去继续溜达。想着昨日瞧见一株秋菊开的不错，便是今日再去瞧瞧。想着便出了房门，谁知才出门，便叫一人拦住了去路，抬头看清来人模样。“顾大公子？”
　　顾博雍笑吟吟的站在谢云尘面前，面上带着些关心。“云尘身体好了么？”
　　谢云尘不知这顾博雍所来何意，只好简单回道：“都好了，多谢顾大公子关心。”
　　听过谢云尘的应话，顾博雍脸上的笑意更甚。“那便好，所以云尘这是在屋里待的闷了，要出去么？”
　　“嗯，博衍不在，我打算出去走走。”谢云尘道。
　　“说来云尘也来了这顾府几个月，却因为有伤不能外出，我正遗憾未能带你四处走走，不如就趁今日，也让我尽了地主之谊！”顾博雍道。
　　“顾大公子客气。”谢云尘低了眉眼，算为行礼。“云尘无家可归，得顾府收留，本已经算是大恩，何敢再麻烦顾大公子。”
　　顾博雍仔细的打量着谢云尘，半响沉默后道。“云尘都叫五弟博衍，为何就对我一口一个顾大公子。”
　　谢云尘又将眉眼低下几分，心里想不通这顾博雍到底想做什么。“顾大公子身份尊贵，云尘不知还能如何称呼。”
　　顾博雍作出一副思考状，然后手一拍似想到了什么。“云尘叫五弟博衍，那也是因为你与五弟年岁相仿，我虚长你几岁，便与五弟一般，称我一声大哥如何？”
　　“这……”谢云尘露出满脸的犹豫，似不知该应不该应。
　　“大哥？”就在谢云尘犹豫不决的时候，旁边传来的这一声也算来的刚好，省了谢云尘许多心思，侧脸看去，就见顾博衍正朝两人走来。
　　顾博雍还是方才那副笑吟吟的样子，再看向顾博衍。“五弟，爹叫你去叙话，竟这般快就好了？”
　　此时顾博衍已经到了两人面前，自然而然的站到谢云尘身边面向顾博雍。“爹只是随意交代我几句，问了下我的伤，并无其他事，所以回来的快。”
　　“原来如此。”顾博雍点点头，然后道：“那五弟的伤如何了？这些日子忙，也未曾来看过你。”
　　“多谢大哥关心，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顾博衍抖抖袖子，露出笑脸，似要证明自己无事。
　　“好了就好，也省了我这做大哥的担心。”顾博雍道。
　　“有劳大哥挂念，我真的没事。”顾博衍说完伸手扶了旁边的谢云尘。“但是云尘的伤还未痊愈，我这就带他进屋休息了，大哥事忙便先去忙吧！”
　　顾博雍脚步稍动，挡在两人面前。“可是方才云尘说他已经没事了，为何五弟又说他未痊愈。”
　　被顾博雍这么一拦，顾博衍倒也不显得慌，反倒将谢云尘半搂进怀里。“云尘总是这般，不爱给人添麻烦。”
　　顾博雍将目光从顾博衍身上转向谢云尘，正想说话，却听谢云尘几声闷咳，忙将要说的话改成了。“云尘的身体当真未愈，如何就要逞强外出。”
　　谢云尘在袖中用手挡着扶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心里一片怪异，脸上却要强忍着不露痕迹，淡淡道。“云尘实在不敢再麻烦顾大公子。”
　　“哎！”顾博雍发出一声叹息，然后道：“看来云尘是真将我当做了外人来看。”
　　“顾大公子不要误会，云尘不是那个意思。”谢云尘刚要解释，却突然咳的更加厉害，那阵势，好似真的是伤未好，还染了病。
　　顾博雍看谢云尘这个样子，赶紧过去扶了谢云尘的另一只手就要送他进屋。“云尘，你别说话，先回屋躺着。”
　　顾博衍也配合，跟着就扶了谢云尘往屋里走，不多时就将谢云尘送到榻上安置好，还细细为他盖好被子，露出一脸关心。“云尘，你没事吧！”
　　谢云尘藏在被子里的手已经握成拳，恨不得一巴掌打在顾博衍脸上，却又不得不忍，只能装作有气无力道：“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顾博雍抢了顾博衍的先道：“稍后我在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可别再染上个风寒什么的！”
　　“多谢顾大公子，真的不用。”谢云尘道。
　　“都说了云尘不要与我客气，怎的还是这般。”顾博雍道。
　　“这……”谢云尘抿下嘴唇，然后低低道。“那便多谢大公子了！”
　　“这就对了！”顾博雍说完看向顾博衍正要说话，却见顾博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五弟是有话说？”
　　顾博衍苦着脸，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有什么话便直说，与大哥有什么不能说的。”顾博雍道。
　　“是这样。”顾博衍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二哥与四叔走在一起。”
　　“博榆与四叔？”一说到顾博榆，顾博雍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可有听见他们在一起说什么？”
　　顾博衍故意做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好似有些不敢说。
　　“他们说什么？”看顾博衍这个样子，顾博雍肯定他肯定听见了些什么，不免露出些急切之态。
　　“具体的我也没听清，只听见四叔说什么，家主……鄂尼多王之类的。”顾博衍轻声道。
　　虽然只有两个词，却是很关键的两个词，顾博衍才说完，顾博雍的脸瞬间黑了下来，都顾不得与两人细致打过招呼，人便已经奔出房门，只在出门时留了一句。“五弟好些照顾云尘！”


第15章 十五
　　谢云尘躺在床上，双手抓着被角，侧着脸看着门口情况，看着顾博衍过去将门合上再回来，便问道：“你大哥走了？”
　　“嗯，走了！”顾博衍边走边道。
　　“走了就好！”谢云尘抓着被角的手紧了紧，正好这时顾博衍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大大的被子就这么被掀了出去，照着顾博衍盖了过去，跟着的谢云尘一掌眼看也要招呼在顾博衍的身上。
　　顾博衍被谢云尘这一下弄的有点措手不及，但是很快反应过来，裹着被子往旁边一侧，躲开谢云尘的那一掌。方才站定，赶紧掀下被子，眼看着谢云尘的第二掌就要到，赶紧一个擒拿手抓了谢云尘手腕在手中，阻止了谢云尘继续的攻势。“云尘，你这是做什么？”
　　谢云尘被顾博衍抓着手腕不能继续攻击，索性本也就没打算要将他怎么样，脸一沉便将顾博衍甩开。“你做事都是这般随性不顾他人感受么？”
　　“我……”顾博衍目光躲闪，显得有些心虚。
　　“你很好啊！”谢云尘攻击不成，干脆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你就知道你在那个时候点我笑穴我是会咳着忍，而不是直接大笑出来？”
　　“那不也是……无奈之举……嘛！”顾博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局促不安，想凑过去安抚谢云尘，可又怕弄巧成拙，只好低着头站在那里。“我错了！”
　　谢云尘看着顾博衍这样子，也知道他当时是权宜之计，计较再多也显得太小家子气，只是却不想表现出来不生气。“我不懂，你很怕我跟你大哥出去？”
　　顾博衍撇下嘴，过了半响才道：“我只觉得大哥对你表现出的关心太大了！”
　　谢云尘抬起眼，突然笑出声。“莫不是你觉得你大哥也是个断袖不成，据我所知，他可是妻妾好几房，还有了子嗣。”
　　顾博衍走到谢云尘旁边，跟着坐下，然后侧身看向谢云尘。“那他为何总是借故亲近你？”
　　“难道你就没想过他亲近我，是为了亲近你？”谢云尘道。
　　“亲近我？”顾博衍道。
　　“你别说你想不到这里！”谢云尘意味深长的看着顾博衍，他不信一个能装傻充愣瞒过顾府上下的人会这点都想不到。
　　“我……”顾博衍微垂下脸。“我确实觉得是有这个可能，可是他看上你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谢云尘被顾博衍这话弄的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真当这世人都是断袖不成？”
　　“世人有多少断袖我不知，但是我大哥的行为让我很不放心。”顾博衍道。
　　“罢了，你爱如何想就如何想，那我再问你，这你原本要争的东西，还要不要争？”谢云尘道。
　　“当然要。”顾博衍坚定道。
　　“那你还整日就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谢云尘道。
　　“那不代表我就能让对你心怀不轨的人接近你！”顾博衍道。
　　“那你要如何才肯放心？”谢云尘道。
　　“你亲我下！”顾博衍正身面对谢云尘，这话说的也是有几分孩子气，但是他现在就想这么闹一闹，方能纾解心中的郁气，倒是没有想过谢云尘真的会依他，可是下一刻嘴角清晰的触感让他愣住，半天未回过神。“云……云尘……你……”
　　“不喜欢？”谢云尘被顾博衍这傻傻的样子逗笑。
　　“喜欢！”顾博衍回过神来，只恨不得开心的跳起来，当下就要扑过去抱谢云尘，却被谢云尘的一只手抵住了身体。
　　“你先淡定些！”谢云尘抵着顾博衍的胸膛，不肯再让他靠近。“我与你从相识到现在，也有半年有余，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但是……”
　　“但是什么！”顾博衍现在的心已经呈一种快要飞出去的状态。
　　“但是我还没有喜欢到可以与你……”说到这里谢云尘再说不下去，将脸转向一边。
　　顾博衍先是愣了半响，心念一转才反应过来，接着就是不管不顾硬将谢云尘搂进怀里，与他吻颈相交。“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不会迫你，我会等你！”
　　“既然不会迫我，那你还不将我放开。”谢云尘被顾博衍勒的有些喘不过气，遂将人推了推，示意他放开。“想勒死我不成？”
　　闻听此言，顾博衍慌忙将谢云尘放开，脸上露出些尴尬。“对不起云尘，我只是太高兴了！”
　　“行了，我都知道！”谢云尘无奈的眨眨眼。“正事也该与我说一说了！”
　　“正事？”顾博衍敛了面上神情，突然明白过来谢云尘所指。“云尘是说我二哥与我四叔私交之事？”
　　谢云尘不否认，直接道。“这是真事？”
　　“真事！”顾博衍道。
　　“也确实是说家主之事？”谢云尘道。
　　“云尘如何就知道我有听清他们说什么？”谢云尘道。
　　谢云尘露出个少来的表情。“我又不是你大哥！”
　　“云尘当然不是我大哥，云尘是……”顾博衍的老毛病似有又犯的征兆，却被谢云尘的一个眼神看的把剩下的全收了回去。“我四叔似乎已经站在了我二哥那边！”
　　“顾家家主的争夺，似乎那些长者的作用很大！”谢云尘道。
　　“本来这边的一些长者只是鄂尼多那边的一些旁支王亲，只是因为这一代的特殊情况，所以派了嫡系王亲来顾府！”顾博衍道。
　　“那你那四叔？”谢云尘道。
　　“我四叔是最早来顾府的嫡系，是上一代鄂尼多王的四子！”顾博衍道。
　　“所以其实你们本应该叫他四王叔！”谢云尘道。
　　“是，算起来当年他若早出生个几年，现在鄂尼多王位上坐的还指不定是谁呢！”顾博衍道。
　　“照你这么说，鄂尼多王室应该挺多子嗣，那为何不从他们里面选出继承人，偏要来这离了鄂尼多多年的顾府来选？”谢云尘道。
　　“有人说这是属于鄂尼多的诅咒。”顾博衍道。
　　“诅咒什么？”谢云尘道。
　　“诅咒鄂尼多王室的出生的男孩子都活不过十六。”顾博衍道。
　　“竟有这种事？”谢云尘惊道。
　　“所以到目前为止，鄂尼多王室虽有男孩出生，但是其实真正成年的一个也没有。”顾博衍道。
　　“所以反倒是因为顾府远离了鄂尼多，而逃过了这厄运。”谢云尘道。
　　“是厄运不假，但是是天灾还是人祸，谁又知道。”顾博衍叹气道。
　　“就没人查过这其中之事？”谢云尘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鄂尼多王病危，王室男子又都还是幼年。”顾博衍道。
　　“这倒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我还真对它产生了一些好奇！”谢云尘道。
　　“云尘想去鄂尼多？”顾博衍道。
　　“若有机会不妨去走一走！”谢云尘道。
　　“那改日我带你去！”顾博衍道。
　　“为何要改日？”谢云尘道。
　　“云尘的意思的现在去？”顾博衍道。
　　“我们只知道那鄂尼多王病危，多位小王子，小郡王夭折！那我们为何不去看看这到底是为什么？也顺便看看那鄂尼多王的病情到底如何！”谢云尘道。
　　顾博衍顺着谢云尘的意想了片刻，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这的确比在顾府找出路要直接的多！”


第16章 十六
　　顾博衍本来的想法是，顾博雍知道了顾博榆跟他们的四王爷，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四叔走的近，会将心思全幅放在顾博榆那边。却不曾想自从那日顾博雍离去没多久，便又回来，这次不止是黏谢云尘，就连顾博衍似乎也受到前所未有的好待遇。
　　房中，谢云尘正愣愣的看着桌上摆放的一堆古怪玩意儿，完全的不知所以。而旁边的顾博衍也好不了多少，也是一脸的茫然。
　　“你说，你大哥到底想做什么？”谢云尘若有所思道。
　　“说真的，我现在比你还想问这个问题。”顾博衍道。
　　“无事献殷勤。”谢云尘道。
　　“可是我除了你还有什么是值得他图的？”顾博衍道。
　　“你能不能不要三句话都不离我！”谢云尘怒目道。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顾博衍点头哈腰的，可是刚保证完又恢复原样。“可是我这真的除了你就没有别的值得他图的！”
　　谢云尘很无语的看着顾博衍。“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曾说过，你与你其他几个兄弟都是有争家主位置的机会的！”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顾博衍道。
　　谢云尘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云尘在想什么？”顾博衍探头探脑道。
　　谢云尘想也没想就道：“想你大哥！”
　　“想我大哥？”顾博衍一双眼瞬间瞪的老大。
　　“你脑子里想什么？”谢云尘没好气的甩给顾博衍一白眼，然后道：“我是觉得你大哥应该是着急了！”
　　“着急了？”顾博衍收了脸上先前有点玩世不恭的表情，变得认真。“云尘继续说。”
　　面对顾博衍这表情，谢云尘反倒不继续了，然后翘起一边嘴角。“你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吧！”
　　顾博衍很无辜的抖抖耳朵，活像只卖乖不成功的猫儿。
　　谢云尘看顾博衍表情，知道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也便直接道：“我们这几日便去鄂尼多吧！”
　　“好，都听你的！”顾博衍答的快，答完便要扑过去抱谢云尘，却被谢云尘瞬间闪开，附带一个大白眼。
　　谢云尘完全不想搭理顾博衍，自己往屋子里面走，边走边道。“准备准备，好了出发吧！”
　　“哦！”顾博衍不情不愿的答应着，倒是没有转过身去看谢云尘的背影，而是继续面对着桌上那些东西，脸上神情一点点下沉，直至最后几近冷若冰霜。
　　次日，顾博衍去与顾老爷请安完毕，方才走出房门，就见顾博雍站在门外不远处，这便迎面走了过去。“大哥，你也是来给爹请安的么？”
　　顾博雍还是一如既往的笑脸一张。“我在这里是为了等五弟你的！”
　　“等我？”顾博衍露出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
　　“是！”顾博雍点点头，然后稍抬了手。“与我去花园一叙吧！”
　　顾博衍的表情显得有些局促，就如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般。“大哥说的自然是好！”
　　顾博雍似乎对于顾博衍的反应十分满意，便自行往前去带路，不多时便到了花园。
　　顾博衍站在一株海棠花下，看着对面的顾博雍，犹犹豫豫道：“大哥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话想嘱咐我么？”
　　“五弟啊！”顾博雍叹着气，脸上再没了之前的笑意，而是显得有些愁绪。“你说大哥对你如何？”
　　“大哥对我自然是好！”顾博衍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五弟心里明白就好！”顾博雍道。
　　“大哥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顾博衍道。
　　“倒不是要五弟帮忙，只是如今这顾府不同往日拉！”顾博雍的脸上尽是无奈。
　　“不知大哥这是何意？”顾博衍露出满脸疑惑道。
　　“也没什么，只是如今爹身体不好，五弟请安请的勤，就多照顾着些爹的病情就是！”顾博雍道。
　　“照顾爹当然是应该的，何须大哥来说，不过爹知道大哥有这份孝心，定然也会高兴的！”顾博衍笑着道。
　　“那就好！”顾博雍满意的拍拍顾博衍的肩膀，似乎对顾博衍的回答很满意。
　　顾博衍嘿嘿傻笑两声，然后道：“既然大哥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云尘还在等着我！”
　　“诶，五弟！”就在顾博衍正准备走的时候，被顾博雍唤住。
　　“大哥还有何事？”顾博衍回过头疑惑道。
　　“你跟云尘……”顾博雍一挑眉，意思没说明，但是话里有话。
　　顾博衍垂下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来你真的对他别有心思！”顾博雍道。
　　“大哥可千万别告诉爹亲！”顾博衍瞪大眼，露出些害怕神情。
　　“放心，大哥不会多嘴，其实自你带着云尘回来那日起，我就看出来了。”顾博雍道。
　　“啊？”顾博衍一脸惊讶。“那大哥这些日子对云尘这般好是因为……？”
　　“还不是因为你！”顾博雍又拍拍顾博衍的肩膀。“大哥只是想成全你，怕云尘在这里拘束。”
　　“原来如此！”顾博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还以为大哥是……”
　　“因为我也看上云尘？”顾博雍道。
　　顾博衍不言，只是不好意思的又一次垂下眼睑。
　　“放心，云尘虽好，但是我已有妻妾子嗣，不会有那心思。”顾博雍道。
　　“不会就好不好就好！”顾博衍拍拍胸脯，样子有点傻傻的。
　　“不过在这顾府，这样的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之前无人管你们，是因为你们都有伤，少有出来，现在都好了，少不得到处走动，见的人多了，只怕事也出来了！”顾博雍道。
　　“啊？”顾博衍又露出一脸的不知所措。“那我该如何是好？大哥你要帮我！”
　　“五弟别怕，有大哥在，自然不会让你们受了欺负！”顾博雍安慰一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多谢大哥！”顾博衍感激的连连点头。
　　“你我兄弟，何须言谢，只要你记得谁对你好就行了！”顾博雍道。
　　“这个自然，二哥上次还把我当凶手绑了，三哥又从来不搭理我，就大哥对我最好，我当然记得大哥的好！”顾博衍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知道就好！”顾博衍满意一笑，然后背过身去。“你不是说云尘还在等你么，快去吧！”
　　“啊对，那大哥我先去了！”顾博衍说完转身便准备走，可是才几步又回头。“对了，大哥，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顾博雍背着身道。
　　“云尘说没见过塞外风光，想这几日我带他去看看！”顾博衍道。
　　“你们想去塞外？”顾博雍道。
　　“是的大哥，最近府中也没什么事情，爹的病情也还算平稳，所以就想趁这个时候带云尘出去看看！”顾博衍道。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得好好准备下，记得早去早回，莫逗留太久。”顾博雍道。
　　“我晓得的，只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还劳烦大哥照应我母亲些。”顾博衍道。
　　“这是自然，五弟放心便是！”顾博雍道。
　　“那大哥我先去了！”顾博衍说完转身，这次是真的离去回房了。
　　花园中，顾博雍独自一人站着，自顾博衍离去后表情越来越淡，直至最后归于阴沉。“顾博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我们走着瞧！”


第17章 十七
　　顾博衍回到房中，谢云尘正背对房门站在桌边，也不知做做什么或者想什么，都到了其身后也不见人又反应，干脆伸出双臂将人搂了个满怀。“云尘在做什么？”
　　然后谢云尘的反应却让顾博衍猝不及防，竟是直接一掌向后拍来，目标的顾博衍胸口。
　　“咳咳……”胸口被打一掌，顾博衍立即陷入一阵急咳，好半天都没有顺过气来。
　　“怎么是你！”谢云尘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赶紧过去查看顾博衍伤势。“你怎么样？”
　　顾博衍这时才总算是停止了咳，捂着胸口一脸委屈的看着谢云尘。“云尘你下手好狠。”
　　谢云尘这时也是有些心虚，扶了顾博衍就要安置他去榻上歇着。“你不声不响的就出现，我又不知道是你。”
　　顾博衍由着谢云尘将他扶到榻边坐下，顺手握了谢云尘要收回去的手掌。“这屋子里除了我还有谁会来。”
　　谢云尘本是要将手抽回，但是想着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也便由着顾博衍握着了。“我……”
　　顾博衍撇下嘴，露出些挫败感。“说起来我们都同床共枕也有好几个月了，云尘竟然还是这般防备我。”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谢云尘想解释，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始。
　　“我没有怪云尘的意思。”顾博衍轻叹口气，他也不愿意谢云尘太过为难，便示意谢云尘在旁边坐下。
　　谢云尘顺着顾博衍之意在旁边坐好，却是低着头，不看顾博衍。
　　“云尘方才是又想到往事了么？”顾博衍道。
　　“我想到我爹，我娘，我大哥，还有……”说到这里，谢云尘突然顿住，意识到这大概不是顾博衍想听到的名字。
　　“是想到那个叫无意的小公子吧！”虽然谢云尘不说，但是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下文。
　　既然已经提到，谢云尘倒也不否认，而是抬起有些愁绪的眼睛。“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顾博衍用双手将谢云尘身体掰过去与他面对面。“他有那莫家公子照顾，不会有事的。”
　　谢云尘抬下眼睛，看着顾博衍的双眼，轻轻一笑。“也是，他有莫陵肃照顾，我还担心那许多做什么！”
　　“你若真想他，等此间事了，我们回去中原看他！”顾博衍道。
　　“回中原？”谢云尘喃喃道。
　　“嗯！”顾博衍点点头。“我现在差不多知道大哥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这般好了！”
　　“为什么？”谢云尘道。
　　顾博衍神秘一笑。“云尘不妨猜猜。”
　　谢云尘眼光略闪了下。“只怕，你二哥所做的事情，远不止我们所看见的。”
　　“对，而且是大哥看见的比我们看见的多，比任何人都要多，所以他着急了。”顾博衍道。
　　“那你准备如何？”谢云尘道。
　　“今日我已经与大哥说了我们要去塞外的事情了！”顾博衍道。
　　“他如何说？”谢云尘道。
　　“他让我们玩的开心些。”顾博衍道。
　　谢云尘眨眨眼，有些不信。“就没别的了？”
　　“还能有什么别的？”顾博衍道。
　　“他就这般相信你？”谢云尘道。
　　“应该是有些不信的。”顾博衍道。
　　“那他怎么就这么干脆的放你去塞外，明知道鄂尼多就在塞外。”谢云尘道。
　　“因为他现在孤立无援，二哥有四叔，而且我猜我那许久未曾谋面的三哥，也是站在二哥那边的。”顾博衍道。
　　“你三哥？”谢云尘道。
　　“对，我三哥。”顾博衍道。
　　“我来这顾府也有几个月了，似乎从没见过他出面。”谢云尘道。
　　“我三哥是个武痴，功夫是我那几个哥哥中练的最好的，头脑也是最简单的。”顾博衍道。
　　“那他应该更容易被你大哥收买才是。”谢云尘道。
　　“理论上说是的。”顾博衍道。
　　“那事实上呢？”谢云尘道。
　　“事实上三哥的母亲死的时候是二哥帮她处理的身后事。”顾博衍道。
　　“原来如此。”谢云尘点头，算是明白了这其中原委。
　　顾博衍稍用力握下谢云尘的手掌。“云尘身子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嗯！”谢云尘轻声道。
　　“明日我们就启程去塞外。”顾博衍道。
　　“明日？为何如此仓促？”谢云尘道。
　　“不知为何，我总有种感觉，觉得我们越早去鄂尼多越好。”顾博衍道。
　　谢云尘沉默半响，然后道：“说起来，你与那鄂尼多王也是有些血缘关系的。”
　　“所以我不会无缘无故的有这种感觉。”顾博衍道。
　　“说起来，之前似乎听你提到，你那四叔是最早来顾府的鄂尼多王室。”谢云尘道。
　　“确切说是最早来顾府的嫡系王亲。”顾博衍道。
　　“他有什么过往么？”谢云尘道。
　　“这么说吧，如果当初不是他生的晚了几年，争王位的时候他还年少没有能力，鄂尼多现在的王位是谁坐还真不一定。”顾博衍道。
　　“所以，他很可能不甘心啊！”谢云尘道。
　　“所以，今日我们早些睡，明日便启程吧！”顾博衍道。
　　“你不去与你爹娘道别？”谢云尘道。
　　“我在顾府的位置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去与我爹道别反倒引起别人注意。”顾博衍道。
　　“那你娘呢？”谢云尘道。
　　顾博衍突然露出些哀伤神色。“往日我出门都不与我娘道别的。”
　　“怕她太难过，那样你会更难过，这样你可能就忍不住会生出些别样的心思来！”谢云尘道。
　　“云尘果然是我的知心人。”顾博衍勉强一笑道。
　　谢云尘腾出一只手拍拍顾博衍的肩膀，略作安慰。“终有一天，你会正大光明与你娘在这顾府正门团聚的。”
　　“希望真的有那一天吧！”顾博衍说完突然很认真的看着谢云尘。
　　“怎么了？”谢云尘被顾博衍看的有些不自在，低头看看自己，似乎没什么不妥，然而再抬头的时候，顾博衍的一张大脸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吻上了他的唇。
　　顾博衍先是轻轻的触碰了下谢云尘的唇，见谢云尘未躲，也就大胆了些，将人搂怀里，吻的越来越深。
　　许是今日天色不好太暗，容易惹人沉迷，这一吻开始，就使两人沉沦下去。等到两人都清醒时，衣衫已经全部乱作一团，谢云尘的一个肩膀和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顾博衍置身在谢云尘上方，呼吸都有些乱。
　　“云尘。”顾博衍低声唤道。
　　“嗯！”谢云尘也轻声应道。
　　“可以么？”顾博衍道。
　　谢云尘不答，也不推拒，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自顾博衍鼻间出来，然后侧了身子躺在谢云尘旁边，拉过被子为谢云尘盖上。
　　谢云尘隔着被子侧过脸看着旁边的顾博衍，被中的手掌握着被子。“明日……我们还要上路，等下次……”
　　余下的话尽数没在顾博衍的又一吻中，这次吻的更久更深，久到谢云尘都有了窒息感的时候，顾博衍才将他放开。“好！”


第18章 十八
　　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顾府僻静的后门处，两条人影悄然闪过，不多时便出了那门，径直朝城门的方向去。
　　顾博衍还是他那一身书生打扮，而谢云尘则换了一身与这江城人士相近的衣衫。两人行李也未多准备，只简单带了些细软，所以这路去的也快，不多时便已经出了江城。
　　谢云尘本是默默走着路，却突然有些怪怪的感觉，侧脸一看，果然就见顾博衍正有点傻气的盯着他看。“为何这般看着我？”
　　顾博衍先前还是贼兮兮的偷看姿势，这会儿被谢云尘点明，反倒是显出正大光明的架势，抓了谢云尘的手就牵在手中。“看你好看啊！”
　　谢云尘看着被顾博衍握着的那只手，眉头皱了下，不过倒是没有甩开。“那你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
　　顾博衍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摸摸自己的脸。“奇怪么？”
　　“很奇怪。”谢云尘道。
　　“有多奇怪？”顾博衍眨眨眼道。
　　“有……”谢云尘正在想着形容词，却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你今天吃错药了？”
　　“没有啊！”顾博衍笑嘻嘻道。
　　“那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谢云尘道。
　　“噗嗤。”顾博衍却突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谢云尘奇怪道。
　　顾博衍突然收了表情，站定了脚步拦在谢云尘面前。“云尘，昨日你说的事是认真的么？”
　　“什么事？”谢云尘道。
　　“你说……下次……”顾博衍轻声道。
　　谢云尘没想到顾博衍这个时候会说到这个时间，心里顿时一阵别扭。“怎么突然说这个。”
　　顾博衍突然沉下脸，显得有些沉重。“我怕……”
　　顾博衍剩下的话被出现在眼前的薄玉全给阻了回去，就见谢云尘手中牵着那薄玉的红绳垂在他面前，一晃一晃的。“这个，我不打算还你了！”
　　静默，一瞬间，周围是死一般的静默，可是下一刻却又好似燃起了一把烈火，直接烧进了顾博衍的心里，高兴的快要飞起来了，大概就是顾博衍现在的心情。什么也顾不上，一把就将谢云尘搂进怀里，用力之大，只恨不得要将他揉进骨头里去。“云尘，云尘，云尘！”
　　谢云尘先是由着顾博衍搂着，可是搂了半天发现他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打算，这里离城门不算很远，难免会有路过之人，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毕竟不太好看，只好推推顾博衍。“不赶路了？”
　　顾博衍这才依依不舍的将谢云尘放开，却还是将他手牵着不放。“赶，这就赶。”
　　“我们就这么走着去鄂尼多么？”谢云尘边走边道。
　　“顾府的马我自然是不能去牵，在这江城买马，怕是引我那几个哥哥疑心，毕竟往日我都不骑马的。”顾博衍道。
　　“那这附近可还有卖马的地方？”谢云尘道。
　　“我记得再往前一点有个小村子，村里应该会有马匹，我们看能不能买两匹。”顾博衍道。
　　“也好！”谢云尘点点头，瞧着顾博衍兴致勃勃牵着他的手直晃悠，也就配合的略动了下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在一起。
　　两人走过约莫有五里路，果然就如顾博衍所说，有个村子在那里，而且看样子人还不少。两人进村混乱转过几圈，就见到一户有马厩的人家，里面还有几匹马。
　　站在马厩前，顾博衍仔细看了那几匹马后，回头对谢云尘道：“云尘看这马可还行？”
　　“虽然不是什么好马，但是骑着代步应该没问题。”谢云尘道。
　　“那我去问问主人家多少银两肯卖我们！”顾博衍轻笑一下，便准备去敲那主人家的门，谁知手方抬起，那门却自己打开了，一名中年汉子站在门内。
　　“你们是什么人？”那中年汉子方打开门就见门口有人，也是吓了一跳。
　　要说礼仪这事，顾博衍自然是最懂的，也就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平手弯腰便是一礼。“学生与兄弟唐突打扰，还请这位大哥见谅。”
　　“你们在我家门口想干什么？”那中年汉子似乎防备心颇重，并不与顾博衍见礼。
　　“是这样的！”顾博衍见那汉子不领他的虚礼，也便开始讲正题。“是这样的，我与兄弟赶路路过此地，正好看见你这有马厩还有马，便想问问大哥能不能将这马卖两匹给我兄弟两。”
　　“江城就离这里不过十几里远，你为何不去江城买好马，却来我这买这种运东西的马？”那中年汉子的戒备心半点未去，反倒是有加重的意思。
　　“这……”顾博衍露出些难为情。“不瞒您说，学生与兄弟都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囊中羞涩，那城里的马实在买不起。”
　　“我这马也未必就便宜。”那中年汉子道。
　　“啊？”顾博衍故意露出惊讶神色，回头去看谢云尘。
　　谢云尘此刻正被顾博衍那许久不见的迂腐样子逗的忍笑，此刻见他看自己，只好忍了想笑出声的冲动上前。“不知大哥这马多少钱肯卖给我们？”
　　“五郎，谁在外面？”就在那汉子张口正要说话的时候，屋内一个女子声音传了出来。
　　“哦，是两个路过的，想买我们的马！”那汉子回过头对着屋里喊道。
　　“买马？”屋里又传出这么两个字，不多时便有一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妇女走了出来，相比那汉子的戒备，这妇女倒是显得热情许多。“就是这两位么？”
　　“是！”那汉子答过又道：“我来处理就好，你先进去吧！”
　　“你别总神经兮兮的，吓坏了别人。”那妇女却没有依那汉子说的回屋，而是走到顾博衍跟谢云尘两人面前。“两位小哥可别被五郎这样子吓到，他就是面冷心热。”
　　“无妨，就不知这位大嫂可愿将马卖两匹给我兄弟两。”顾博衍温和道。
　　“当然可以，反正家里最近也不是太能用得着。”那妇人道。
　　“就不知这马什么价？”顾博衍道。
　　“看两位小兄弟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就看囊中方便，随便给些就是。”那妇人道。
　　“那就多谢大嫂了！”顾博衍谢过之后，自袖中拿出一锭碎银。“不知这个够不够？”
　　“够够！”那妇人接过银两。“这也得有三两了，就我们这乡下拉货的马足够拉！”
　　付过钱，顾博衍就想去牵马，却一抬头发现那汉子已经牵着马出来，直接将缰绳递到他面前。“我们这拉货的马，马鞍可不好，你们骑的不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有马骑就不错，哪还敢挑剔，我们……”顾博衍还在滔滔不绝准备说些感谢的话，谁知那汉子已经直接牵着那妇女回了屋，啪的一声把门关上，这足足让顾博衍愣了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谢云尘本是在等顾博衍的马，却发现他半天没动，只好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几下。“怎么？傻了？”
　　而顾博衍也这才回过神，将一匹马递给谢云尘。“这主人家脾气好大！”
　　谢云尘闷笑一下，也不去管顾博衍，就自己骑上了马。“马也有了，上路吧！”
　　马的确不是什么好马，但是怎么都比双脚快，很快两人便消失在了那户人家门口。
　　就在两人消失在村口时，那户人家的门也再次打开了，那叫五郎的男人和那妇人一起走了出来。
　　“下次，你别随便就在陌生人面前露面。”那汉子道。
　　“你别疑神疑鬼的，我们都来了这里一年了，他们要找我们早来了！”那妇人嗔怒道。
　　“小心些总是没错。”那汉子道。
　　“好了，我知道了，泽儿的药也吃完了，晚些你去城里给他买些药回来！”那妇人道。
　　“你就为了这点钱给泽儿买药么？”那汉子道。
　　说到这那妇人突然脸色变得凝重。“泽儿这身体也不知何时才能好，我们也没有多的钱给他买药，只能这么将就的养着。”
　　“你别急，总能有办法的！”那汉子见妇人伤身，似乎比她更难过，忙去安慰。
　　“好啦，这一年都这么过来了，以后也能过下去。”那妇人勉强一笑，想安慰那汉子。
　　那汉子自然知道妇人的心思，忙也跟着勉强一笑，只是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心里都苦啊！


第19章 十九
　　事实上就如两人预料的一样，那拉东西的马脚程真的不快，两人晃晃悠悠走了快一日，眼见天就要黑了，未走出多远。好在两人也不太赶时间，倒也不着急，遇到天快黑了，没有客栈，也就随意找了个树林生了火打算将就一夜。
　　树林中，谢云尘正用树枝胡乱扒拉着火堆，顾博衍说去拾柴，去了有一会儿，就不知何时回来，他一人无事，等着等着不禁思绪就往往事上飞，想到上次与谢无意在林中歇息，不过半年多之前的事情，真是如今他却来到了这塞外之地，还真是事态变化之快难以预料啊！
　　谢云尘的思绪越陷越深，到最后手上树枝何时掉了都未察觉，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下，才猛的惊醒，回头一看，是顾博衍。“你回来了？”
　　“云尘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顾博衍嘴角噙着笑道。
　　“没什么！”谢云尘掩饰性的拾起掉在地上的那根树枝，发现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一堆干柴，也不知顾博衍是何时放那里的，他竟然一点也未察觉。
　　顾博衍倒也不追着问，只是去谢云尘旁边找了地方坐了将干柴一根根往火堆里丢。
　　谢云尘此时已经心神恢复了正常，看顾博衍那样子，想着他大概也猜到他方才为何走神，感激他不多问，心里只觉得有些暖，遂自旁边拿了个小包裹递过去。“饿不饿，这里有些干粮。”
　　“我不饿，你吃吧！”顾博衍抬起脸微微一笑道。
　　“这干粮倒也不少，不用你让着我！”谢云尘道。
　　“噗嗤！”顾博衍一下笑出来，然后道：“好吧，那我们一起用。”
　　谢云尘被顾博衍那一笑，弄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自行将包裹打开，拿了一块饼递给顾博衍，然后自己也拿出一个。“到鄂尼多还有多远？”
　　顾博衍拿起那饼轻咬一口，味道倒也不错，便美滋滋的嚼起来。“就我们这两匹瘦马，约莫要再行个七八日吧！”
　　“嗯！”谢云尘轻轻应过，便不再多言，默默吃饼。
　　谢云尘不再说话，顾博衍也就不打扰他，继续啃自己的饼，树林中一时陷入静默，只余偶尔路过的几只飞鸟发出些声音。
　　很快两人饼吃完，顾博衍站起身，正要与谢云尘说今夜如何歇息，却突然听见不远处有马匹奔腾的声音，忙寻声看去，只见三名鄂尼多打扮的人正骑着他向他们走来，不消片刻便到了他们面前。
　　顾博衍看看那些人，又看看谢云尘，正好谢云尘也在看他，两人眼中都露出相同的疑惑，便又一起看向那些人。
　　不过好在那些人似乎也没什么恶意，不等他俩问起，那些人自己就先下了马，有人先开了口：“两位小哥，我等星夜赶路，可否借两位个地方暖暖身？”
　　听了此言，顾博衍心中的戒备稍放下些许，温和一笑道：“都是出门在外，几位自便就是。”
　　“那多谢小哥了？”那人还颇知礼节，抱拳向顾博衍行过礼，还不忘对谢云尘行礼。
　　“几位客气了！”顾博衍说完走到谢云尘身边，对着谢云尘眨眨眼。
　　谢云尘也对着顾博衍眨眨眼，嘴角微牵动了下，然后又坐回方才坐的那块石头上。
　　顾博衍几不可闻的抖了下嘴角，本来他方才示意的是他与谢云尘去一边歇息，没想到谢云尘又坐下，只好也跟着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那几人呢，见他两个坐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各自拿了干粮出来啃，刚才说话那人还不忘问这两人要不要。这两人刚吃过，当然是不需要，然后就成了那三人吃这干粮，顾博衍和谢云尘在旁边坐着，作着眼神交汇。
　　许是沉默的氛围让那三人觉得不太自在，正好其中一人干粮吃完，便开始搭起讪来：“不知两位小哥深夜露宿在此，可是要赶路去何方？”
　　本来顾博衍在很认真的与谢云尘做着眼神交汇，冷不防听见旁边人说话，忙收了正在挤眉弄眼的脸道：“啊……我们只是外出游玩，正好到了这里天就黑了，就歇在这里了。”
　　“原来如此，那我们倒是挺有缘。”那人道。
　　“是啊是啊，有缘有缘！”顾博衍打着哈哈道。
　　“不知两位小哥如何称呼？”那人似乎完全没看出顾博衍的敷衍，还是那么认真的语气。
　　“你叫我言之好了，至于他……”顾博衍拖着尾音看着谢云尘半响。“就叫他小云吧！”
　　谢云尘被顾博衍这称呼弄的眉头一皱，正想发作，却听旁边那人已经十分有礼的唤道：“原来是言之公子和小云公子，有礼。”
　　“好说好说。”顾博衍笑的一脸贼兮兮道。
　　“在下元朗真，看两位模样两位可唤我阿真便是。”那人道。
　　顾博衍正要开口，却听谢云尘道：“你姓元朗？”
　　“正是，小云公子知道元朗这姓？”元朗真道。
　　“鄂尼多国姓，略有耳闻。”谢云尘道。
　　“这……”元朗真有一瞬间的尴尬，很快被一笑掩饰过去。“鄂尼多虽然不大，元朗也确实是国姓，但是民间也是有姓元朗的。”
　　“原来如此。”谢云尘淡淡一笑，然后垂下眼，露出些疲态。“夜深了，三位自便吧！”
　　“小云公子是要歇息了，我等会尽量保持安静不打扰你们的。”元朗真道。
　　“嗯！”谢云尘轻声应过，用手肘支起额头正准备睡，却见旁边的顾博衍正对他挤眉弄眼，不想搭理他，也就干脆闭了眼。
　　这边顾博衍挤眉弄眼了半天没有用，也就只好放弃，当着外人面也不好死皮赖脸凑过去，只好也跟着支起脑门睡觉。
　　而那边三人，自顾博衍和谢云尘相继歇息后，除了那元朗真，另外两人便自行当起了照顾火堆的任务，只有元朗真进入了歇息状态，虽然顾博衍闭着眼，但是那三人的动静他听的清楚，不禁心里犯嘀咕：“居然还有长大成人的鄂尼多王室，这与传言的不太相符啊，那顾府那现在算什么情况？”


第20章 二十
　　一夜很快过去，顾博衍醒来的时候，火堆居然还没有完全灭去，四周看看，却是空无一人，不止那三人不见了，就连谢云尘也不见了。
　　“云尘？”顾博衍慌忙站起身，对着空无之地唤一声，但是无人应，赶紧去找马，两匹马都还在，心下不免一惊，忙又准备对周围唤谢云尘的名字，然而这次他才开口，一个东西就砸了过来，只中他后脑勺。“唔！”
　　谢云尘的声音也就在顾博衍被砸中的瞬间自他身后响起。“这么容易就被砸中，你是装傻装成真傻了么。”
　　顾博衍回过头就看见谢云尘正朝他走过来，再地上出现的野果，就触感来说方才应该就是这玩意儿砸的他，弯腰捡起拿在手里。“一大早就拿东西砸我脑袋，想谋杀亲夫……哎哟！”
　　顾博衍话还没说完，谢云尘的第二个野果又砸了过来，不偏不倚，正中顾博衍额头。“大清早你就胡说八道，也不怕闪了舌头。”
　　“那你不是都答应我了么！”顾博衍委委屈屈的把两个野果都拿在手里，左边一口还觉得不解气，干脆右边又来一口。
　　谢云尘被顾博衍那样子逗的忍不住笑了出来，见他捡的地上的果子起来都不擦拭就直接吃，忙过去抢了再递一个过去。“那个脏了，吃这个。”
　　“哦！”顾博衍继续保持着一脸的委屈，接过果子来继续啃。“你一大早不见就是去找这些野果么？”
　　“嗯！”谢云尘自己也拿出一个野果开始啃。“昨日赶路的时候，我就记得那边有棵果树，正好一早醒了睡不着，就去摘了！”
　　“那云尘醒来时那三人可还在？”顾博衍道。
　　谢云尘咬着野果摇摇头。
　　“真是奇怪。”顾博衍撇撇嘴耸耸肩，想着反正也是萍水相逢，就算真是去顾府那也有他那几个哥哥叔叔伯伯的顶着，不关他什么事儿，就继续啃他的果子。
　　“昨日那元朗真……”顾博衍不想说了，谢云尘却惦记着要提起。
　　“鄂尼多王室。”顾博衍道。
　　“可你不是说鄂尼多的新辈都没有过十六的么？”谢云尘道。
　　“所以看见他我也觉得很奇怪。”顾博衍道。
　　“那你都不关心他此来是要去哪？”谢云尘道。
　　“爱去哪去哪，管我什么事儿？最好是去顾府闹一闹才好呢！”顾博衍道。
　　“你倒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谢云尘道。
　　说到这里正好顾博衍手中的果子也啃的差不多，把果核一扔拍拍手，然后走到谢云尘面前，十分认真的扶了谢云尘肩膀。
　　“你想说什么？”谢云尘很久没有看见顾博衍露出这样的神色，以为他要说大事，也就停了吃果子的动作。
　　“来个早安吻吧！”顾博衍说完就把嘴往谢云尘脸上凑，只是才凑一半就被一个吃了一半的果子堵住。
　　“吃饱喝足赶路吧！”谢云尘一侧身躲开顾博衍，便自行去取了马骑上，看也不看顾博衍一眼便拍马上路。
　　“云尘，害什么羞啊！”顾博衍大喊，却没有唤住谢云尘的脚步，只好也赶紧去取了马骑了跟上。
　　夕阳西下，一年轻公子骑马慢悠悠在前，一书生打扮的人骑马在后，书生打扮的人几次想要上去与那公子并行，奈何每次都被公子一个眼神看的乖乖落后两步。
　　“云尘！”顾博衍骑着马，委委屈屈唤道。
　　“做什么？”谢云尘漫不经心应道。
　　“我们都赶一夜路了，眼看天就又要黑了，可是此处依旧还是不见人烟，是不是要考虑下今夜歇哪里了？”顾博衍道。
　　“昨夜怎么歇的今夜还是怎么歇。”谢云尘道。
　　然而这次却并没有等到顾博衍接话，谢云尘正奇怪他怎么突然安静了，刚要回过头，却见旁边一张大脸凑近，然后就是脸颊被以极快的速度啄了一下。
　　而顾博衍一下得逞就退后。“干嘛躲着我啊？这荒郊野外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
　　谢云尘垂着眼，似要看被顾博衍亲过的地方。“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欠啊！”
　　“欠？欠什么？”顾博衍装傻。
　　“欠收拾。”谢云尘淡然说完就摆出一副要进攻的架势。
　　“额……”顾博衍开始打哈哈。“云尘别激动别激动，我老实赶路还不成么？”
　　谢云尘白顾博衍一眼。“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啰嗦，后来去了顾府觉得你委屈，现在我才发现，你根本是个无赖。”
　　“那不也只在你面前无赖么？”顾博衍眨眨眼，那样子还似在邀功。
　　“其实你也可以去别人面前无赖一下的。”谢云尘咬着牙说完便拍了马往前跑去，顾博衍自然也只能拍马跟上。
　　两人又走了一路，果然这附近跟昨夜没什么区别，还是荒郊野外，只能学着昨天的样子找个小树林生了火，一人一个饼当晚饭啃。
　　然而与昨夜相同的是，就在两人差不多吃完饼的时候，不远处居然又传来人骑马赶路的声音，而且声音比昨夜的听起来更乱，似乎人还不少。
　　顾博衍与谢云尘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复杂，再一起将眼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元朗真！”顾博衍先看清了当先骑马那人，正是昨夜借他们火的人。
　　这时谢云尘也看清了那人，只是此时元朗真已经更近，可以看得清他骑着马，怀里还护着一个半大孩子。“他的样子，怎么有点像在逃难？”
　　“是有点像。”顾博衍点点头，同时戒备性的握了握袖中的短刃。
　　“你要帮他么？”谢云尘看看顾博雍的袖子，他知道那里藏着兵器。
　　“看看再说。”顾博衍道。
　　就在他两说话的空档，元朗真的马已经到了两人几步之外，本以为他会就这么略过他们去，谁知他看见他们就直接勒了马，在顾博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怀里的孩子丢了过来。
　　“诶？阿真你这是……？”顾博衍一时没搞明白状况，正想问这是做什么，却见元朗真已经抽出长刀朝着后方杀去，原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匹马，马上有一男一女，此时那男的正护着那女的与一群人厮杀。
　　顾博衍正一脸懵逼的看着方才顺手接下的孩子，却听谢云尘道：“你觉不觉得那两人有点眼熟？”
　　“眼熟？”顾博衍顺着谢云尘的目光看向正在厮杀的那群人，正好看见那一男一女。“这不是昨日卖马给我们的那对夫妇么？”
　　“元朗真在救他们！”谢云尘道。
　　“还真是不帮说不过去啊！”顾博衍认命的将那小孩朝谢云尘一推，自己出了袖中断刃便朝那群攻击元朗真他们的人攻去。
　　谢云尘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将那小孩护在身后，在一旁观摩着战局。


第21章 二十一
　　那些攻击元朗真他们的人，似乎功夫并不算高明，交战也不过一会儿功夫，胜负就已分，那些来历不明的人悉数退去。而去帮忙的顾博衍自然也就断刃一收，后事不管，回到了谢云尘身边。恰好此时谢云尘在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顾博衍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不对。“云尘为何这般看我？”
　　谢云尘扯扯嘴角，自身后拉出那孩子来。“没看什么，就是没想到你身手这般好。”
　　听过此言，顾博衍一双眼就只差冒出金星来，二话不说就要扑向谢云尘来个熊抱，幸好被谢云尘一只手挡住，才不至于让旁边的人看了这笑话。“云尘……”
　　“你好歹要点脸。”谢云尘没好气道。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顾博衍憋着嘴道。
　　“收了你这套，你既然救了人家，赶紧把孩子还给人家。”谢云尘把那孩子往顾博衍身上一推，便不再管。
　　“哦！”顾博衍不情不愿的拉着那孩子朝元朗真走去。
　　就在顾博衍快要到元朗真旁边的时候，那妇人已经先一步扑过来，抱住那孩子开始哭。“泽儿，我的孩子，你没事吧！”
　　“娘，我没事！”那孩子倒是出乎寻常的淡定，还抬起手拍拍那妇人的肩膀安慰。
　　此时那汉子也过来蹲下身，看得出他想要拥住那娘两，只是抬起的手不知为何又放了回去。“玉竹，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
　　而那妇人是全然不理那汉子，继续紧紧抱着孩子，看样子确实吓的不轻，弄的那汉子在旁边有些无措。
　　旁边的元朗真此时也才动了起来，走到那三人旁边，拍拍那汉子的肩膀。“九王叔，玉娘娘是吓坏了，没事的。”
　　“嗯，我知道，这次真多谢你了阿真！”那汉子道。
　　“谢我倒是不必，不过是该感谢这两位公子。”元朗真说完转身面对顾博衍与谢云尘。“原来言之功夫这般好。”
　　“好说好说。”顾博衍又变回他那副书生相，笑的一脸温和，只是出口的话就有点直扎人心。“原来鄂尼多王室还有活过十六岁以上的男丁。”
　　元朗真的脸在一瞬间，变化了不知道几种颜色，防备心也瞬间大起。“言之如何会知道鄂尼多王室的事情？”
　　被元朗真这般防备的看着，顾博衍连眼角都未变一下。“因为我是江城顾府的人，我叫顾博衍。”
　　“你是顾府的人？”元朗真那已经回鞘的刀瞬间祭出，戒备全写在了脸上。
　　“你不用紧张，虽然我是顾府的人，但是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顾博衍道。
　　“顾府的人不能信。”元朗真说的非常实在肯定。
　　“那是我那几个哥哥和叔叔伯伯不能信，不包括我啊！”顾博衍道。
　　元朗真这次直接话都不回，而是十分戒备的往那三人旁边再挪了一步，与此同时，那汉子也站起身一脸戒备的看着顾博衍和谢云尘二人。
　　顾博衍嘴角一抽，突然肩膀一耸，往旁边推下谢云尘。“云尘还是你来说吧，我嘴笨。”
　　“你嘴笨？”谢云尘十分嫌弃的撇顾博衍一眼，但是看他那不愿再与那三人说话的架势，也只好出面。“三位不用这般防备，若有问题可先问在下。”
　　“你真的叫小云？”元朗真道。
　　“自然不是。”谢云尘又甩顾博衍一个十分嫌弃的表情才继续道。“在下谢云尘。”
　　“那你们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元朗真道。
　　“去鄂尼多。”谢云尘道。
　　“为何要去鄂尼多？”元朗真的脚轻挪一下，似乎防备心更加了些。
　　“不知道。”谢云尘道。
　　“不知道为何去鄂尼多。”元朗真道。
　　“因为博衍说他觉得鄂尼多王的病有古怪，鄂尼多王室的孩子折的也很蹊跷，就想去鄂尼多看看。”谢云尘道。
　　“这与你们有何关系，他是顾府的人，不是应该最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么？”元朗真道。
　　“别的顾家兄弟确实是希望如此，但是博衍不是。”谢云尘道。
　　“此话怎讲？”元朗真道。
　　“因为我只想护住我娘，不想他被这些争权夺位的风波影响。”顾博衍在旁边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自己上来说。
　　元朗真眼睛一眨，显然觉得顾博衍这说辞没什么说服力。“就只是因为这个，你要去鄂尼多？”
　　“我知道你不信。”顾博衍翻个白眼，往谢云尘身边凑凑。“但是我说的都是事实，否则我方才也不会救你们。”
　　“这……”顾博衍这句话出，对元朗真来说终于有了点信服力，的确，如果是要害他们的人，确实没必要救他们。
　　“实话跟你说吧，我昨夜就猜到你是鄂尼多王室中人，不过当时以为你是去顾府的，也就懒得跟你说那么多。”顾博衍见元朗真还是有些不信，又补充道。
　　“那你们真的不是故意在这里等我们自投罗网？”元朗真不确定的道。
　　“当然，谁有空等你们。”顾博衍说完还不忘看向谢云尘。“对吧，云尘。”
　　当然顾博衍也只能换来谢云尘一记眼刀。
　　“那你们去鄂尼多之后打算做什么？”元朗真将刀垂向地，算是戒备心放下了些。
　　“看看鄂尼多王还有没有的救，有的救就救，没的救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从他自己那边弄个继承人出来。”顾博衍道。
　　“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元朗真惊讶，顾博衍是顾府中人，就表示他有机会继承王位，他不信顾博衍会对于这王位没兴趣。
　　“我知道，如果鄂尼多王室绝种，新王就会是我顾府中人，我也是有机会坐上那位置的。”顾博衍道。
　　“你都知道，那你怎么还……？”元朗真不解道。
　　“因为啊……”顾博衍突然贼兮兮的看着旁边的谢云尘，一下子扑过去，却被早有防备的谢云尘又拦在半路，只好乖乖站好身体。“我是断袖。”
　　如果额头真的能掉黑线，那么现在元朗真的额头必然已经全然是黑线。旁边那汉子更夸张，直接被自己口水给呛的咳了起来。不过也就是这一咳引起了顾博衍的注意。
　　顾博衍看着那汉子，又看看地上抱在一起的母子两。“这位大哥，我想我应该要叫你一声九叔吧！”


第22章 二十二
　　“我……”那汉子被点到显得有些无措，看元朗真点点头才道：“我叫元朗盛。”
　　“还真是出门遇贵人啊，买个马也能有这等缘分。”顾博衍吁气，表情有些夸张。
　　那汉子垂下眼，似乎不太想与顾博衍说到此事。
　　顾博衍观察着那汉子，轻声一笑，倒也不逼他说什么，转看向地上的那对母子。“玉竹王妃，可以告诉我鄂尼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
　　那叫玉竹的妇人有些怯怯的抬起头，咬着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顾博衍挠挠鼻子，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
　　“还是我来说吧！”元朗真对玉竹安抚一笑，再向前一步。“两位昨夜帮我，今日又救我们，我也不该再怀疑什么，想必两位现在最想知道的应该是我是谁吧。”
　　顾博衍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想伸手去握谢云尘的手指，被谢云尘打开，只好又老实待着。“你……应该远不止十六岁吧！”
　　“是，我今年二十五，十□□是九年前。”元朗真道。
　　“那为什么你还活着。”顾博衍道。
　　“因为我只是义父收的义子。”元朗真道。
　　“你义父是？”顾博衍道。
　　“鄂尼多八王爷。”元朗真道。
　　“那你这次来这里是做什么？还……”顾博衍又扫视一眼那三人。“还星夜逃亡。”
　　“我此来，是因为义父说九王爷和玉竹王妃有危险，让我前来营救。”元朗真道。
　　顾博衍偏下头，偷偷在谢云尘胳膊上蹭一蹭，惹来谢云尘又一个白眼，才讪讪的往边上站一点。“其实是让你救这孩子吧！”
　　元朗真咬下唇。“顾公子能猜到我们的身份，应该也能猜到这孩子的身份。”
　　顾博衍不置可否，直接道：“这孩子的父亲应该不是九王爷吧！”
　　“他是我大哥，鄂尼多王的孩子。”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元朗盛道。
　　顾博衍望向元朗盛。“这么说他还是鄂尼多名正言顺的小王子。”
　　“是！”元朗盛道。
　　“那为何会出现在江城之外？”顾博衍道。
　　“顾公子又何必明知故问。”元朗盛道。
　　“这么说，鄂尼多王室子侄接连无故夭折，还真是有问题。”顾博衍道。
　　“顾公子可见过真的有因为诅咒而接连死人的？”元朗真道。
　　顾博衍耸耸肩，一摊手。“当然没有。”
　　“当年刚开始有孩子无故夭折时，八哥就已经觉得此事蹊跷，想要将事情查清楚，奈何查来查去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元朗盛道。
　　“所以你就带着玉竹王妃和这孩子逃来江城之外避难？”顾博衍道。
　　“我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正好那时候玉竹王妃被其他妃子陷害，我不忍心看她们母子遭难，就带着她们逃了出来。”元朗盛道。
　　顾博衍翘起一边嘴角，意味深长的看着元朗盛。“原来……如此。”
　　“顾公子是不肯信我么？”元朗盛道。
　　“我为何要不信？”顾博衍道。
　　“顾公子！”一旁的元朗真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插话进来打断他与元朗盛的交谈。
　　“阿真可是有事？”顾博衍道。
　　“我……”元朗真侧下眼睛看下旁边的玉竹王妃和那孩子，欲言又止。
　　“你想让我们帮你。”顾博衍道。
　　元朗真犹豫下，承认道：“昨日我赶去九王爷跟玉竹王妃所在的小村子的时候，正好另一方找他们的人也到了，我带的那两人为了护我们已经丧命，我怕我护不住他们周全。”
　　“这个嘛！”顾博衍突然换个很讨好的表情面向谢云尘。“云尘你觉得呢？”
　　谢云尘看也不看顾博衍，明知道他来就是为了看看鄂尼多王是不是真的没得救，省了顾府许多事情，此时突然多出个鄂尼多小王子，还不得把孩子藏天上去，他现在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调戏他，所以也就懒得搭理他。
　　“真冷淡。”顾博衍委屈的瘪下嘴。
　　“那不知道顾……博衍觉得如何。”元朗真也是个上道的人，方才顾博衍叫他阿真，此时他有求于人，自然而然的就顺这缺口把距离拉近。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带他们回鄂尼多，找个地方把他们藏起来吧！”顾博衍道。
　　“藏起来？”元朗真不解。
　　“追杀你们的人实力多强你应该知道。”顾博衍道。
　　“所以求博衍出手相助。”元朗真道。
　　“就算加上我跟云尘也未必就挡得住对方没完没了的袭击，而且……”顾博衍很深情的看着谢云尘。“我也舍不得我家云尘冒险！”
　　“谁是你家的？”谢云尘气急，这顾博衍是真的越来越没个正形。
　　“你呗！”顾博衍理直气壮道。
　　“你……”谢云尘说着就准备动手。
　　“请顾公子明示。”就在谢云尘一掌要拍在顾博衍身上的时候，元朗盛突然道。
　　“九王爷客气了！”顾博衍嘿嘿一笑。“博衍也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示不出什么来！”
　　“那顾公子可知哪里有隐蔽些的可栖身之处。”元朗盛道。
　　“可栖身之处？”顾博衍摸着下巴。“我想想啊！”
　　顾博衍一副思考状，其他人也不打扰，谢云尘也只好将扬起的手放下。
　　顾博衍眼珠子滴溜溜转，突然手一拍。“对了，往年我到处游学的时候，正好在这一带逗留过，当时也是没地方住，无意间发现这附近有座山，山里有个山洞倒是可以住人，就是……”
　　“就是什么？”元朗真道。
　　“就是那里什么都没有，我这种皮糙肉厚的当然是无所谓，九王爷和玉竹王妃还有小王子去住就有些委屈了。”顾博衍道。
　　“多谢顾公子，还请顾公子带路。”元朗盛全然就当没听见顾博衍后面那句，直接道。
　　“那个山洞离这里并不远，你们上山找找就找到了。”顾博衍笑着道，那意思就是不乐意带路。
　　那元朗盛似乎也倔的很，当下就去火堆那里弄了个火把，就要携着玉竹王妃和那小王子往那山上去。
　　“你们可以等天亮了再去。”顾博衍也不拦，只好心提醒道。
　　“夜里，安全。”元朗盛说完便带着二人走了，元朗真看这情形，也只好赶紧跟了上去护送他们。
　　很快那突然出现的四人就连着火把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中，顾博衍再没了顾忌，一下子扑到谢云尘身上将人搂住，二话不说在人脸上大大亲一口。
　　谢云尘当然反感顾博衍这样，就要将他推开，奈何这次怎么推也推不开，火气一上来，就准备一掌拍下去，却突然听顾博衍唤道：“我会给你一个家的！”
　　“家？”谢云尘突然一愣，扬起的手停在半空。
　　“对，属于我们的家。”顾博衍又将谢云尘搂的紧了些。
　　“你打算帮他们！”谢云尘道。
　　“不是帮他们。”顾博衍说着停顿下。“而是帮我自己。”
　　“你想让那所谓的小王子登位？”谢云尘道。
　　“他比我那些哥哥们可名正言顺多了。”顾博衍道。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谢云尘突然变得很轻声。
　　“云尘会帮我么？”顾博衍道。
　　谢云尘却不答，一阵沉默。
　　顾博衍将谢云尘慢慢放开，那些个吊儿郎当的全收了干净，很认真的看着谢云尘，再一点点凑近，直至吻上那唇，一点点相拥加深。


第23章 二十三
　　树林中，火堆旁，谢云尘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上握着树枝有一搭没一搭的扒拉着火堆，顾博衍在旁边坐着看他。
　　“看什么？”谢云尘虽然未抬头，但是那热辣辣的眼神任谁也无法忽视。
　　“当然是看你啊！”顾博衍笑眯眯道。
　　“你是在等人吧！”谢云尘现在对于顾博衍的作风也算是完全免疫，依旧眼皮也未抬一下。
　　“看你，顺便等人。”顾博衍倒也不否认。
　　“你似乎很讨厌那元朗盛。”谢云尘道。
　　“连哥哥的女人都搞的男人，我不应该讨厌他么？”顾博衍道。
　　“别人的事情，与你有何关系？”谢云尘道。
　　“虽然是别人的事情，但是能跟自己哥哥的女人搞一起的男人，心术应该也正不到哪去。”顾博衍说完起身搬了石头到谢云尘旁边。“若有人敢打你主意，我定饶不了他。”
　　谢云尘突然抬起眼，嘴角一翘。
　　“云尘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顾博衍被谢云尘看的有点不自在。
　　谢云尘却依旧不言，继续垂下脸巴拉火堆。
　　“云尘有话藏在心里。”顾博衍十分肯定道。
　　谢云尘又抬起眼，这次没有了方才那翘嘴角的动作，而是意有所指的道：“你真的不考虑去争上一争那鄂尼多王位么？”
　　“云尘为何这般说？”顾博衍眨眨眼道。
　　“我每次觉得我已经了解你，可是结果是发现你还有更深的样子。”谢云尘道。
　　“哦？”顾博衍突然露出兴致勃勃的样子。“云尘是说我身上随时能叫你发现新鲜感么？”
　　谢云尘甩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给顾博衍，丢了手上的树枝，撑起额头便准备睡觉。
　　顾博衍伸出手拦住谢云尘肩膀，将他向自己掰过些，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这样睡会舒服些。”
　　谢云尘倒也没有拒绝，而是靠在顾博衍肩膀上问道：“那你呢？”
　　“我不困。”顾博衍将握了谢云尘一只手在手里。“现在天凉，我看着火，困了我再睡，而且说不定人就回来了。”
　　谢云尘枕着顾博衍的肩膀，抬起眼看一眼上方顾博衍的脸，再缓缓垂下。“嗯！”
　　夜凉如水，好在有火堆能散发出些热度，谢云尘靠在顾博衍肩膀上睡的并不算踏实，到后来顾博衍干脆将他拦在怀里，这才睡的好些。而来自树林外的轻微脚步声也渐渐响起，很快到了两人不远处。
　　元朗真看着搂在一起的两人，心里虽然别扭，到底也没表现出什么，就开口打招呼：“博衍……”
　　“嘘！”元朗真才开口，顾博衍便打断他，用眼神示意他去旁边。
　　元朗真当然也是懂事的人，明白当下是什么情况，也就自己去了一边寻个地方坐好，开始打盹。
　　一夜很快过去，天刚放亮时谢云尘就醒来，睁眼便看见顾博衍一张放大的脸，四唇正贴一起。
　　“云尘你醒啦！”看见谢云尘睁开的双眼，顾博衍立即露出笑颜，不忘再在其唇上啄一下。
　　谢云尘伸手推顾博衍，示意他将自己放开。“你一夜未睡？”
　　“看你睡就够了。”顾博衍将谢云尘托起，让他坐直身子。“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那么娇贵。”谢云尘说完突然想到顾博衍说要等人之事，正想开口问，却眼角一扫，看见旁边正将目光投向他们的元朗真。“元朗世子？”
　　“云尘公子唤我阿真就好，我哪算什么世子。”元朗真十分和善道。
　　谢云尘对这元朗真没什么兴趣，也没顺他的话头，只是转对顾博衍。“困不困，要不要睡会儿再启程？”
　　“不困，困了再说。”顾博衍笑着站起身，伸个懒腰。“说来也奇怪，昨夜都没睡，倒是比往日睡了精神还好，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谢云尘本来还挺感动顾博衍，没曾想他这正经真不过半盏茶时间，当下也懒得理他，直接起身，去拿水袋洗漱。
　　谢云尘洗漱完毕，顾博衍也草草收拾过一番，再去牵了马就准备上路，至始至终都仿佛没发现旁边的元朗真还在似得。
　　眼看着两人收拾完毕，眼看着两人吃了干粮，再眼看着两人就要上马赶路，一直欲言又止的元朗真终于坐不住了。“两位可否等在下片刻？”
　　谢云尘依旧没有搭理他，只有顾博衍回头看向他。“阿真原来还在啊，可是有事？”
　　“在下一直在。”元朗真哭笑不得的道。
　　“那真是失礼失礼。”顾博衍做出一副仿然大悟的模样道。
　　“无事。”元朗真知道他二人是故意如此，奈何不能说，只能当不知道。“两位这是打算去鄂尼多么？”
　　“是这么打算的。”顾博衍点点头道。
　　“那在下可否与二位同行？”元朗真道。
　　“路这么宽，你愿意走也没人能拦着你。”顾博衍道。
　　“博衍似乎对在下有些偏见。”元朗真终于说出了憋了一夜的一句话。
　　“偏见嘛算不上。”顾博衍耸耸肩，后半句不肯补充。
　　“博衍是觉得我与九王爷为伍，定然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吧！”元朗真道。
　　“能跟嫂子搞一起的男人，的确不怎么招人喜欢。”顾博衍道。
　　“博衍是否有误会。”元朗真道。
　　“什么误会？”顾博衍道。
　　“九王爷其实也是有苦衷的。”元朗真道。
　　“就是他看嫂子可怜，就好心带着人家出逃？”顾博衍道。
　　“他们的确是有些私交。”元朗真道。
　　“只是私交？”顾博衍道。
　　元朗真咬下唇，十分无奈的道出了真相：“其实玉竹王妃在嫁进宫之前本是心悦九王爷的。”
　　“所以是鄂尼多王横刀夺爱。”顾博衍似笑非笑道。
　　“鄂尼多人虽然民风不比中原严谨，到底也是父母之命为尊，玉竹王妃也是可怜人。”元朗真道。
　　顾博衍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早说不就完了嘛！”
　　“这……”元朗真十分为难的一顿。“毕竟非是什么光彩之事。”
　　顾博衍却突然收了方才的全部表情，换上一脸的玩世不恭面向谢云尘。“怎么样云尘，这八卦好玩吧！”
　　谢云尘无语的一下骑上马，元朗真则被顾博衍这一句直接弄的差不多石化在原地。
　　顾博衍当然是全然不理元朗真，也跟着骑上马。“阿真不去鄂尼多我们可走了啊！”
　　“啊？”元朗真终于反应过来，却见顾博衍与谢云尘已经拍马前行，半天才反应过来顾博衍的意思，赶紧也去牵了自己的马骑上跟了上去。
　　马背上，顾博衍继续骚扰谢云尘。
　　“云尘，你怎么都不笑的？”
　　“有什么好笑的？”
　　“这么大一个八卦。”
　　“无聊！”


第24章 二十四
　　虽然顾博衍跟谢云尘那马走的慢，几日过去，鄂尼多的边境也还是到了。这一路顾博衍每日的乐趣除了调戏谢云尘，就是没事损两句元朗真，偏偏这元朗真总是后知后觉的，每次都被顾博衍弄的很无语。这谢云尘对顾博衍的认识也算是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鄂尼多边境，谢云尘在前正拍着马一路小跑，忽见前方出现一个三叉路口，这才勒马停下，紧随其后的顾博衍也跟着停下。
　　“是个三叉路口。”顾博衍道。
　　“我有眼睛。”谢云尘没好气道。
　　“我当然知道云尘有眼睛，不止有，还特别好看……”顾博衍越说越陶醉，就差扑过去亲谢云尘眼睛几下。
　　“你闭嘴吧！”谢云尘现在不确定他是不是完全了解真的顾博衍，但是他是真的非常不想听顾博衍说话。
　　“云尘……”顾博衍有露出一副委屈兮兮的表情，希望能博得谢云尘的同情，奈何现在谢云尘对他完全免疫，只好放弃做无用功，回头对被他损的完全不敢多话的元朗真道：“阿真啊，这就是到了你的底盘了，该你带路了吧！”
　　“跟我来！”之前元朗真还是有些华少，现在就是完全不想多与顾博衍说一个字，唯恐又被他损，简单三个字便拍马去前面带路了。
　　鄂尼多跟他们想象中的一样小，这才不过未时，三人便已经到了都城。
　　元朗真勒马回头，正想与二人说都城已到，却才一回头就愣住了，后面哪还有什么人，只余两匹马在后面跟着，而马上的人早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鄂尼多都城之内，一间客栈里，已经换上了鄂尼多服饰的谢云尘正一脸郁闷看着顾博衍。
　　“云尘最近为何又这样看我。”顾博衍一脸无辜道。
　　“你让我换这个衣服，你怎么不换？”谢云尘瞅瞅自己身上的衣服，跟中原的完全不一样，奇奇怪怪的花色也太花哨了些。
　　“我这就去换这就去换。”顾博衍本来还想再欣赏一会儿谢云尘穿这衣服的样子，与素日的玉树临风完全不同的风味，但也不敢太热谢云尘不高兴，只好也拿了旁边的衣衫开始换。
　　“你不能去里间么？”谢云尘见顾博衍就要在他面前宽衣解带，有些不自在。
　　“我不介意云尘看我的身子。”顾博衍认真道。
　　“我介意。”谢云尘知道他脸皮厚，说也说不过，便干脆自己回转身体不去看顾博衍。
　　顾博衍撇下嘴，便继续宽衣解带，反正里间他是不会去了，最多不去强迫谢云尘看他脱了衣服的样子。
　　很快顾博衍的衣服也换好，还不往挥挥袖子在谢云尘面前转个圈。“云尘觉得我穿这样好看么？”
　　谢云尘不应顾博衍，却盯着顾博衍身上的衣服看。“为什么你的衣服跟我的不一样？”
　　“额……因为……”顾博衍吞吞吐吐的，有些躲闪。“我觉得那个衣服你穿了会好看。”
　　静默，死一样的静默，顾博衍可以感觉得到谢云尘眼中有火气，随时会爆发那种，正准备再解释点什么，却见谢云尘将旁边的一条围脖往他脑袋上一套，然后头也不回的开门走了出去。
　　鄂尼多王城的街上，谢云尘一脸郁闷的走在前，顾博衍默默的跟在后面，几次想上前去，都被谢云尘一瞪，又乖乖退回去继续跟着。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街上人还不少，顾博衍虽然不与谢云尘并排走，但是也不敢离太远，亦步亦趋跟着。正在斟酌着该如何与谢云尘搭话的时候谢云尘却突然回过头，拉着他就往旁边闪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与谢云尘藏身在一个角落里。
　　顾博衍一脸茫然的猫在谢云尘身后。“怎么了云尘？”
　　“元朗真。”谢云尘头也不回的道。
　　“阿真？”顾博衍眨眨眼，探出半个脑袋向外面看去，正好看见元朗真从他们刚才站的地方走过去。“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谢云尘没好气的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
　　顾博衍赶紧跟着谢云尘也走了出去。“诶云尘你等等我啊！”
　　元朗真能出现一次，也可能会出现第二次，那这街上是不能走了，谢云尘正想要不要与顾博衍说这事，顾博衍却已经擅自拉上了他的手拽着他往前面去了。
　　谢云尘不乐意被顾博衍拉着走，想挣脱开却发现挣脱不开。“你要拉我去哪？”
　　“我们先去探探阿真的家。”顾博衍嘴上说这话，脚下不停。
　　“你不是要躲着他，现在又找他家做什么？”谢云尘不解道。
　　“我只是先不与他一路嘛，哪里就躲着他了。”顾博衍道。
　　“那你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悄悄溜了。”谢云尘道。
　　“那不是怕他舍不得我嘛！”顾博衍理直气壮的说着大胡话。
　　“你是真不怕闪了自己舌头么？”谢云尘无语道。
　　谢云尘话音落，顾博衍突然停下回过头一脸感动。“云尘这是关心我么？”
　　“是啊！关心死你了！”谢云尘没好气的甩开顾博衍，自己朝着前面方向先走了。
　　元朗真所走的方向没什么岔路，所以即使顾博衍也谢云尘离的远，倒也没有跟丢，很快便发现元朗真进了一所大宅，门口有写着“八王府”的金灿灿匾额。
　　顾博衍携着谢云尘藏身在不远处的转角处，顾博衍摸着下巴一脸还真是如此的表情。“原来阿真还真是这八王府的人。”
　　“原来你一直在怀疑他。”谢云尘道。
　　“难道云尘就相信他么？”顾博衍道。
　　谢云尘不置可否的一笑。
　　谁知这一笑，却像突然戳中顾博衍身上的某一个点似得，眼睛都快要冒出花儿来。“云尘你笑拉！不生气拉！”
　　“没有，你看错了。”对于这一点来说，谢云尘还算习惯，收了表情，做出一副淡漠的样子，也不等顾博衍再唠叨，直接就往回走。
　　天已经有些暗，依旧是谢云尘在前面走，顾博衍在后面跟着。试了几次想要与谢云尘平行，几次都被谢云尘瞪回来，直至一处人少的地方，顾博衍心一横上前将谢云尘的手握在手里，做好了谢云尘怎么甩也不松的打算。不过好在他的打算并没有用上，这次谢云尘只是象征性的甩了一下，便由着他握了。


第25章 二十五
　　天很快暗下来，谢云尘一人在屋里百无聊赖，顾博衍说去弄吃的，半天了也没见回来。正想出门去看看，就见顾博衍就端着个大托盘推门走进屋了。
　　“你……”谢云尘看着顾博衍手里满满当当的一托盘饭菜，有些错愕。
　　顾博衍笑眯眯的将饭菜放桌上，一盘一盘的摆上去，竟然放满了半个桌子。
　　“你喂猪么？”谢云尘再也忍不住将方才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额！”顾博衍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是好话就别说了！”谢云尘知道顾博衍这狗嘴吐不出象牙，能让他不说话就让他不说话。
　　“好吧！”顾博衍无奈的说完便又开始把饭菜往托盘上放。
　　“你做什么？”谢云尘被顾博衍弄的莫名其妙的。
　　“这饭菜不能给你吃了。”顾博衍边收边道。
　　谢云尘眼睛都瞪大了，顾博衍何时这么小气了，不过在顾博衍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方才说那饭菜给什么吃来着。
　　看谢云尘的表情，顾博衍就猜到他是反应过来了，笑眯眯道：“我去换一份。”
　　“不必了。”谢云尘白眼一翻，端起饭碗，就着顾博衍的大托盘夹菜吃饭。
　　顾博衍忍笑几乎是快忍到内伤，不过他这么多年在外装傻充愣，插科打诨，什么没干过，自然不计较那些，放下托盘，将饭菜又摆回桌子，也开始用饭。
　　拜顾博衍所赐，本来吃了很多天干粮的谢云尘还对吃饭有些期待，此刻是吃的实在没什么心情，三两下扒完了饭，菜也没用多少，便算完了，任顾博衍将菜堆满了他整个碗，他也不为所动，坚持不肯再用。
　　谢云尘不用，顾博衍也没了用饭的心情，饭碗一搁一抹嘴，又开始去对谢云尘狗腿了。
　　“云尘！”顾博衍摸到坐在榻边的谢云尘旁边，想要坐到其旁边，屁股还没挨到床，被谢云尘一瞪，又乖乖站起来了。
　　“你再去多要个房间。”谢云尘沉着脸道。
　　“为什么啊？”顾博衍听这个就不乐意了。“我们在顾府就同床共枕，怎么到外面还要分房睡了。”
　　“谁跟你同床共枕？”谢云尘脸又黑了几分。
　　“好嘛好嘛，是你睡床我打地铺。”顾博衍委屈道。
　　“那这房你要是不要？”谢云尘道。
　　顾博衍还想争取，但是看了谢云尘那毫无商量余地的样子，只好默默的吐出一个字。“要！”
　　“那你还不去？”谢云尘现在对顾博衍的各种耍宝是完全免疫，自然对他现在的委屈也不为所动。
　　“天都这么晚了……”顾博衍还是不大乐意。
　　“就是这么晚了才赶紧去，你想睡门外么？”谢云尘道。
　　“……好吧！”顾博衍知道谢云尘是铁了心了，只好不情不愿的往门外挪，就在快要跨出门口的时候，眼睛突然一亮，回头拉起谢云尘就往屋外走。
　　“你干什么？”谢云尘被顾博衍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心性弄的莫名其妙的，不问清楚他不走。
　　“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顾博衍兴致勃勃道。
　　“什么好玩的地方？”谢云尘自然不信他。
　　“跟我去了就知道了。”顾博衍这脑门子好不容易转到个暂时不用去要房间的借口，自然不会给谢云尘反应的时间，硬拉着人就往外走，很快就把人拉出了客栈，没入夜色中。
　　正值亥时，天上挂着一轮残月，不明朗，却也足够习武之人辨别方向。鄂尼多王宫之中，两条人影一路奔波跳跃，在各个房顶上徘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又是一跃，谢云尘跟着顾博衍又跃过一个房顶，一脚站定，便再不愿跟着顾博衍跑了。
　　顾博衍本还想再往前去去，却突然感觉身后无人，赶紧回头，果然见谢云尘站在那里不动了，只好回走到谢云尘面前。“怎么了云尘？”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谢云尘面无表情道。
　　“对啊！”顾博衍兴致勃勃道。“鄂尼多王宫，别有一番风味来着。”
　　“你说的好玩就是在这跟猴子一样跳来跳去？”谢云尘还是面无表情。
　　“额……”顾博衍有些理亏，确实好像来了这里好一段时间了，却只顾着带着人拖延时间，却什么都没做。
　　谢云尘心念一转就明白顾博衍在打什么小九九，回身就准备回去。
　　“云尘你等等！”顾博衍赶紧上前去拉住人。
　　“还等什么？本以为你还有些正经心思……”谢云尘本想说对他很失望，但是想了想没说，继续准备走。
　　顾博衍自然不肯放谢云尘走，奈何谢云尘走的心思已定，心里一急也就不管那么多，直接一把将人拥入怀里抱了。“别走好不好！”
　　“你……”说起来，对于顾博衍谢云尘也算是差不多什么招都能应付，唯独这个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我知道错了。”顾博衍闷着声音道歉。
　　谢云尘在心里不争气的叹口气，再轻轻回拥了顾博衍。“就打算与我在这耗一晚上么？”
　　顾博衍将谢云尘拥的更紧。“我知道云尘是怕我玩闹心起误事，但是我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为了我娘，我不会的。”
　　“我知道你不会。”谢云尘嘟哝着声音道：“那你也不能总这般不正经的。”
　　顾博衍突然将谢云尘放开。“我哪里不正经了，喜欢你就是不正经么？”
　　“我……”谢云尘发现他居然被顾博衍这话问的无言以对。
　　“我就是喜欢你，想缠着你，赖着你，想跟你过一辈子。”顾博衍以为谢云尘想说是，又补充道。
　　突然而来的表白，饶是谢云尘不是个含蓄的人，也弄的耳根有了些发热，正不知该如何面对，一行侍卫闯入了他的视野，忙将顾博衍一推。“你是想把这王宫的人都引到这里来么？”
　　顾博衍张嘴正想再说什么，却看谢云尘的眼睛盯在别处，顺着看去，也看见那一排侍卫，眼珠子一转，等那群侍卫过去，拉起谢云尘就又准备跃身。
　　“去哪里？”有了前面的教训，谢云尘自然不肯轻易跟着他走。
　　顾博衍回过头，知道不说清楚，谢云尘是不会跟他走了，只好解释道：“我们去那鄂尼多王的寝宫看看。”
　　“你知道他的寝宫在哪么？”说到正事，谢云尘也正色起来。
　　“知道。”顾博衍道。
　　“因为刚才我们路过了。”顾博衍道。
　　“……”谢云尘无语，很想再翻个白眼，但是忍住了，下一刻，顾博衍已经拉着他一跃而出，去往了鄂尼多王的寝宫。


第26章 二十六
　　鄂尼多不大，所以其王宫也不算大，只唯独鄂尼多王的寝宫还算有些规模。是以虽然顾博衍能找到鄂尼多王寝宫的位置，却揭了好几次瓦片才找到鄂尼多王就寝的地方。
　　寝宫之中，鄂尼多王正躺在榻上，咳的撕心裂肺，周围围着许多宫人，几名看着似医丞的人在为他把脉，却每个都是以摇头叹息为结束。
　　顾博衍眯着眼，透着揭开半截的瓦片看着下方情景，看了一会儿觉得看不出什么，便抬起头，却见谢云尘早就不看下面了，而是正一脸淡然的看着他。
　　“云尘在看什么？”顾博衍眨眨眼，轻声道。
　　“看你是不是要下去看一下。”谢云尘淡淡道。
　　“嘿嘿！”顾博衍嘿嘿干笑两声，估摸着是方才怕下面有什么不和谐内容让谢云尘瞧见了，所以瓦片一揭开他就一脑门扎那里了，一点位置也不给谢云尘留，让谢云尘不高兴了。
　　“看见什么了？”谢云尘也懒得理他，直接问正题。
　　“看见了一个病的不轻的鄂尼多王。”顾博衍道。
　　“这么说他的病的确很重。”谢云尘道。
　　“那些医丞都是束手无策的样子，应该假不了。”顾博衍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谢云尘道。
　　“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鄂尼多王多活些日子。”顾博衍道。
　　“你……”谢云尘正想问他想干什么，却被顾博衍一拉手腕，直接中断了后面的话。“又去哪啊？”
　　鄂尼多王寝宫，一名宫人正端着托盘从里面走出来，不多时便离了寝宫范围，低眉顺眼的走着，没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多出来两个人，等他终于觉得背后有点不对劲想回头的时候，却被人一掌劈在了后颈，跟着向地上跌了下去，而手中的托盘也甩开了去，在快要落地时，被一人接在了手里。
　　谢云尘看着顾博衍手中的托盘，还有那残留着些许药汁的药碗。“你能看出这是治什么的药么？”
　　顾博衍拿起药碗，放在鼻端嗅嗅，才嗅一下就皱着眉头赶紧把碗拿开。“这么臭！”
　　“臭？”谢云尘疑惑道。
　　顾博衍将那药碗放回托盘，然后连着托盘一起放到那晕过去的人旁边，接着拉着谢云尘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
　　谢云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药真臭到这个地步？“有这么臭么？”
　　顾博衍终于呼吸够了，做出一副非常有的样子。“真的很臭。”
　　“那你看得出那是治什么的药么？”谢云尘也不想在臭不臭上与顾博衍计较，只关心重点。
　　“这个嘛……”顾博衍托着下巴似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怎么了？”谢云尘道。
　　“那药不像治病的。”顾博衍道。
　　“那是做什么的？”谢云尘道。
　　“倒像是□□。”顾博衍道。
　　“你不能因为它臭就说它是□□吧！”谢云尘对这个很无语。
　　“不是，那个药真的像是□□，有节节草，还有曼陀罗。”顾博衍道。
　　“有人在给鄂尼多王下毒？”谢云尘道。
　　“下毒下的这么正大光明，直接让医丞开药方？”顾博衍道。
　　“那是为什么？”谢云尘道。
　　“百草皆有毒，百草皆可入药，而鄂尼多王用的这些，毒性都是比较烈的，那只能说明一点。”顾博衍一挑眉道。
　　“鄂尼多王不是病，而是中毒，有人想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为他解毒。”谢云尘道。
　　“差不多应该就是这样。”顾博衍道。
　　“那你有何打算？”谢云尘道。
　　“我觉得吧……是不是得先让鄂尼多王知道他还有个儿子活着，不用急着去顾府找继承人。”顾博衍意味深长道。
　　“那你打算就这么直接去鄂尼多王的寝宫告诉他？”谢云尘也学着顾博衍的样子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如果你是鄂尼多王，突然冒出个人跟你说这事儿你信么？”顾博衍道。
　　“不信。”谢云尘答的很肯定。
　　“所以……”顾博衍贼兮兮一笑道。
　　“所以什么？”谢云尘道。
　　“所以我们先回去睡觉吧。”顾博衍说着脸也变得快，就真的开始哈欠连天。“我困了云尘。”
　　“你……”谢云尘抽搐着嘴角，一下子跟不上顾博衍的节奏。
　　“走吧走吧！”顾博衍说着也不给谢云尘反应的时间，就拉着人往宫外奔去，不多时便出了王宫。
　　此时深夜，客栈已经没什么人，大门也关了，若要叫人开门，只怕会闹出些动静，是以为了省了这麻烦，两人就直接选了跳窗回房这条路。
　　然而回了房谢云尘才想起来，似乎有件让顾博衍去办的事情，就直接被他拖过去了。
　　一进房，顾博衍就有点不安分，蹭着弯的想摸到床上去，可是被谢云尘那么盯着，只好打着哈哈装傻。
　　“你要的房间呢？”谢云尘道。
　　顾博衍心虚的缩缩脖子。“不是有事耽搁了么！”
　　“那今晚上你自己找地方睡吧！”谢云尘说完就自行和衣上榻躺了。
　　“云尘……”顾博衍可怜兮兮唤道。
　　谢云尘不理他，还转了身面向床里面，闭上眼就准备睡觉，却突然感觉身后有点异样，一回头，就见顾博衍的一张大脸。“你……”
　　余下的话被封在了一吻里，身子也被顾博衍紧紧搂入怀里。
　　吻了许久顾博衍才终于舍得将谢云尘的唇放开，却已经圈着人。“云尘，我等你的下次等的好苦。”
　　谢云尘垂下眉眼。“现在不行。”
　　“为什么？”顾博衍撒娇。
　　“我……”谢云尘的耳根泛红，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初次，很疼。”
　　“噗……”顾博衍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出来，将脸埋在谢云尘的肩窝处。
　　“笑什么？”谢云尘被顾博衍笑的皱起眉。
　　“我会轻些。”顾博衍闷着声音道。
　　“那也不行。”谢云尘还是坚持不肯。
　　“好吧！”顾博衍心里其实也明白谢云尘的顾忌，毕竟此处异国他乡，确实多有不便，虽然心里惦记，倒也不是非要现在就要的人。“那用手帮我好不好！”
　　“用手……”谢云尘难为情的别开脸，却也没有反对顾博衍将他的手引到下身处，虽然触到那硬物时有些想逃，但还是忍住了，勉强握在手中轻轻动作起来，接着就感觉自己下方也多出一只手来，有些不习惯，到底也没有逃的打算。


第27章 二十七
　　翌日清晨，谢云尘醒来睁开眼，却发现榻上就他一人，没了顾博衍身影。起身下榻，看见洗漱用具都已经准备好好的放着，桌上还有早餐。
　　走到桌边，谢云尘看着桌上放着的那些吃食，只有一碗粥和一双筷子，不禁在心里现出些疑惑来。走到门边打开门，正准备走出去，却见门口站着一人，这人他认得，是这客栈的小二，看样子已经等了些时候。见着谢云尘出来赶紧上前一步。
　　“客官，您起来了！”
　　“你站这里做什么？”谢云尘道。
　　“是这样的。”那小二一脸笑意道：“和您一起的那位客官一早上就出去了，怕您起来找不到他着急，就让小的在这等着，等您醒来知会你一声，他晚些就回来。”
　　“他出去了？”谢云尘心里略一思索，本欲踏出去的脚也收了回来。“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好嘞！”那小二答应一声便跑了，看那乐呵呵的样子，想来顾博衍做的也算周到了。
　　谢云尘回身关好门，再到桌边端起那碗粥，还温热的，嘴角微微翘起，便自行开始用了。
　　再说顾博衍，天还未亮就悄悄摸摸的起身出了房门，碰到正在打扫的店小二，想着还在熟睡的谢云尘，便给了他一锭银子，托他去谢云尘房门口等，而他自己则一溜烟的出了客栈大门，没入朦胧月色中。
　　鄂尼多王宫之外，因为已经快要天亮，换防的人来来去去也开始频繁起来，四处时有人来回，顾博衍躲过好几拨，才终于摸进了鄂尼多王宫之内，直奔鄂尼多王寝宫而去。
　　此时鄂尼多王寝宫之外，倒是与城门换防的情形完全不同，除了一些守卫，便再没了其他人。顾博衍藏身在寝宫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仔细打量着那些守卫之人。摸着下巴思索半响，眼睛一眨，自地上捡起一块碎石，运气往旁边掷去，正好打在一株半是枯叶的树上。
　　树受了打击，有枯叶辅佐，发出不小的声音，果然引起了守卫的注意，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带了几名守卫便去了。顾博衍眉毛一挑，再打量那剩下的几名守卫，如法炮制，又引走几名。再看剩下的守卫，已经没有几人，顾博衍自怀中拿出蒙面的布巾将脸蒙上，一纵身便跃致那几名守卫身后，在那些守卫都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将那几人击晕，接着闪身入了寝宫内室，将两名守夜的宫人击倒。
　　顾博衍站在昏睡的鄂尼多王榻前，偏着脑袋看着鄂尼多王。“还真是与我爹挺像的。”
　　然而毕竟这里是王宫，顾博衍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显然来了不少人，顾博衍朝门口看一眼，再看一眼这寝宫结构，瞅着一隐蔽处，一纵身便跃了过去，藏身那里。才刚藏好，外面赶来的人也都火急火燎涌了进来。
　　还是方才那名领头之人，一进门看见地上躺着的两名宫人，二话不说就去鄂尼多王榻边，查看鄂尼多王情形，在确定鄂尼多王并无受到伤害，这才松口气，却也不敢松懈，立即着人去盘查。而也就是这一闹，终于惊醒了鄂尼多王。
　　鄂尼多王缓缓起身，看着这寝宫多出来的这一群人，虽然病态，却也威严不减。“你们来孤王寝宫做什么？”
　　那领头之人赶紧抱拳跪地。“回王上，方才有刺客，末将挂念王上安危。”
　　“有刺客便去抓刺客，你带这么多人在孤王寝宫，孤王还如何养病？”鄂尼多王对于多出的这些人似乎很不满。
　　“末将失职，这就叫他们出去，只是王上，是否要留几名侍卫在此，保卫王上的安危。”那领头人道。
　　“不必，你们守在门外就好。”鄂尼多王道。
　　“是！末将遵旨。”那领头之人应过，恭恭敬敬起身，再转身，一挥手，便招呼了那些守卫离去。
　　“等等！”就在哪领头之人准备出门的时候，鄂尼多王又唤住他。
　　那领头人回头，又恭恭敬敬抱拳行礼。“王上还有何吩咐。”
　　鄂尼多王用手揉揉额头。“孤王头疼的很，想安静些，你让守卫的人站远点，让这里的宫人也出去。”
　　“这……”那领头人犹豫。“如此若再发生什么，末将恐守卫不周。”
　　“行了，这鄂尼多谁不知孤王已经病入膏肓，谁还会来费这多余的心思。”鄂尼多王摆摆手，对那领头人的话不以为然。
　　“王上，你切莫如此说，您的病会好的。”那领头人皱眉，担心之色尽显。
　　“莫说这些来安慰孤王，带着他们出去吧，孤王想安静些。”鄂尼多王闭上眼，又摆摆手，已经有了不耐烦。
　　那领头人还想说什么，但是王命不可违，也只好照做，带着人出去，再远远守卫，只是加派了人手将寝宫围起来，就算远，也不是那般轻易好进去。
　　等人都走完了，鄂尼多王放下揉额头的手，睁开眼，将目光转了方向。“人都走了，你出来吧！”
　　藏在暗处的顾博衍眼睛一眨，有些不确定鄂尼多王说的是不是他，如果是他，他怎么知道他藏在这里，难道方才他根本没睡着，可是如果没睡着为何不叫人，而且看这架势，他是有意将其他人支开。
　　“你来孤王寝宫，就为了藏在这么个地方玩么？”鄂尼多王似乎确实不是个好耐心的人，喊了一声没见人出来，声音已经拔高了些。
　　顾博衍这次是确定唤的是他了，一步步自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再到鄂尼多王面前，端手行礼。“鄂尼多王安好。”
　　鄂尼多王也不应，就那么坐在榻上静静打量顾博衍。
　　顾博衍被鄂尼多王看的有些不自在，这一直端着手也难受，反正来这里也不是为了继续装孙子的，便自行直了身子。“不知王上在看什么？”
　　鄂尼多王对于顾博衍的无礼行为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收了打量的眼神。“多年以前孤王见过你父亲一次。”
　　顾博衍心里一梗。“王上知道我是谁？”
　　鄂尼多王轻轻一笑。“若是在普通百姓人家，你得唤孤王一声叔父。”
　　“王上如何认出我来的。”顾博衍惊讶道。
　　“你与你父亲年轻时候有五分相似。”鄂尼多王道。
　　顾博衍露出了然神情。“原来如此。”
　　“你来找孤王是为何事？”鄂尼多王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博衍，话中意有所指。
　　“王上觉得我来是为了什么？”顾博衍也学着鄂尼多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鄂尼多王这次是直接笑出来。“你们几个兄弟都有继承孤王这王位的资格，你也不例外。”
　　“王上觉得我此来是为了王位之事？”顾博衍道。
　　“难道不是？”鄂尼多王对这个十分肯定。
　　“那王上可能猜错了。”顾博衍道。
　　“孤王猜错了？”鄂尼多王这次终于露出些别的表情，是好奇。“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只是想告诉王上，您大可以不必去顾府选继承人，您还有个儿子活的好好的呢！”顾博衍道。
　　“你说什么？”这个消息显然让鄂尼多王吃惊不小。“孤王还有儿子活着？在哪？”
　　“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顾博衍道。
　　“带他来见孤王。”鄂尼多王道。
　　“只怕现在不行。”顾博衍道。
　　“那什么时候才行？”鄂尼多王道。
　　“等王上您的毒解了，能主持大局的时候。”顾博衍道。
　　“你怎么知道孤王是中毒？”鄂尼多王眯起眼道。
　　“因为……”顾博衍露出一副回忆的样子。“熟悉。”


第28章 二十八
　　巳时将过，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午时，谢云尘依旧是独自一人在房里，一壶清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眼光一直盯着房门口看。突然听见门口有动静，似推门声，忙收了视线，垂下眉眼。
　　顾博衍推门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一身鄂尼多服饰的谢云尘端着个茶杯，低着眉眼喝茶，忙露出一脸笑意凑过去。“云尘，我回来了！”
　　“哦！”谢云尘淡淡应一声，就再没了别的表示。
　　顾博衍热恋贴了冷屁股，倒也不气馁，笑的更灿烂绕到谢云尘身后，自背后将人搂怀里。“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谢云尘侧身躲开顾博衍，放下茶杯站起身就往榻边走，完全就是一副不想搭理顾博衍的样子。
　　顾博衍赶紧拦住谢云尘，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圈着，样子可怜兮兮的。“云尘……”
　　谢云尘白一眼顾博衍，淡淡道：“干什么？”
　　顾博衍嘟哝着脸，贴在谢云尘额头上。“对不起，我错了。”
　　谢云尘这次没躲开，只是语气依旧淡淡。“你哪错了？”
　　“我不该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跑出去。”顾博衍道。
　　“只是跑出去？”谢云尘沉声道。
　　“我……”顾博衍撇着嘴，斟酌着该怎么说。
　　“你去鄂尼多王宫了。”不是猜测，而是肯定。
　　“……嗯！”顾博衍答的不情不愿。
　　“为什么要一个人去？”谢云尘道。
　　“因为……”顾博衍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
　　“昨夜我们一起去的鄂尼多王宫，你却要一个人去鄂尼多王的寝宫。”谢云尘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你怕我有危险，那你自己去就不会么？”
　　“我错了，我错了，云尘我错了！”被谢云尘这一通数落，顾博衍那心里也开始乱了，忙不迭赔不是。
　　“我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家人，你说过你会再给我一个家的。”谢云尘的声音已经带了些雾气。
　　顾博衍缓缓将谢云尘推开一点距离，看着他眼睛很认真道：“我承诺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那你为何一人去闯王宫？”一绕又回到原点，谢云尘还是计较这个。
　　“以后不会了，不管去哪里，我们都一起。”顾博衍郑重道。
　　有了顾博衍承诺，谢云尘脸上的阴霾也终于去了许多，一推顾博衍。“中午了，我饿了！”
　　“我去让小二送些吃的来。”顾博衍说完凑过去在谢云尘唇上啄一下，才舍得将人放开，屁颠屁颠跑出去找小二去了。
　　看着顾博衍出门的背影，谢云尘的脸上慢慢露出些笑意，到了后面直接笑出声来。“要是敢负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很快，顾博衍要的饭菜就来了，两人简单用过，谢云尘说困要午睡，顾博衍便将空了的碟碗叫了小二收走，搂着人便去床上歇息了，虽然少不得又是一通耳鬓厮磨，只是终究是没有破了最后那一关。
　　到了申时，两人睡醒起来，在房中无事可做，顾博衍提议出去走走，谢云尘也没意见。在屋里待了一天了，是该出去透透气。
　　两人出了客栈，都穿着鄂尼多服饰，倒也不甚显眼，谢云尘不识得方向，就由顾博衍带路，只是走了一路，谢云尘觉得这走的路越来越熟悉。
　　顾博衍拉着他走，一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谢云尘只好边走边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顾博衍停下脚步回头，笑嘻嘻道：“我们去看看阿真。”
　　“阿真？”谢云尘眨眨眼。“元朗真？”
　　“对啊！”顾博衍道。
　　“你不是躲着他么？”谢云尘道。
　　“躲着是躲着。”顾博衍道.
　　“那你现在去找他做什么？”谢云尘道。
　　“去看他又不是去找他。”顾博衍道。
　　“你……你是想去探那个所谓的八王爷。”谢云尘脑中灵光一闪道。
　　“云尘真聪明。”顾博衍说着就打算凑过去在谢云尘脸上亲一下，只是被谢云尘挡开了，只好作罢。
　　“昨夜你将鄂尼多那小王子的事情告诉鄂尼多王了？”谢云尘道。
　　“嗯，而且云尘你一定想不到，鄂尼多王居然一眼就认出我来了！”顾博衍道。
　　“认出你？”谢云尘惊讶道。
　　“而且还是他帮我打的掩护，引开其他人。”顾博衍道。
　　“那他都与你说了些什么？”谢云尘道。
　　“他早已经知道自己是中毒，也知道是谁下毒，只是毒解不了，所以下毒的那个人他也没精力去抓。”顾博衍道。
　　“他毒解不了了？”谢云尘道。
　　“只能压制不能解，而且是以毒压毒，管不了多久。”顾博衍道。
　　“他当时就是这种说法？”谢云尘道。
　　“语气也差不多是这种。”顾博衍道。
　　“这鄂尼多王倒也是个秒人了。”谢云尘笑道。
　　“是啊！别看这是一个小国之王，气度倒是完全不小，若非这特殊的身份，我倒是乐意叫他一声叔叔。”顾博衍道。
　　“所以你来突然来探八王爷，也是他授意？”谢云尘道。
　　“他说八王爷可信。”顾博衍道。
　　“八王爷似乎并没有什么势力。”谢云尘道。
　　“可有可无。”顾博衍道。
　　“那他可还有告诉你谁不可信。”谢云尘道。
　　顾博衍耸耸肩，无奈一撇嘴。
　　“他不是完全相信你。”谢云尘道。
　　“若是我我也不信。”顾博衍道。
　　“你都将你与顾府之间的关系告诉他了么？”谢云尘道。
　　顾博衍点点头。“说了，说的可仔细了，包括我要娶的媳妇是个男的都说了。”
　　“你……”顾博衍这弯转的太急，谢云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就是在顾博衍脑门上一巴掌。“你能不老提这个么？”
　　“你真成了我媳妇我就不提了！”顾博衍认真道。
　　谢云尘眼睛一棱就不打算理顾博衍，自己继续往前走。
　　顾博衍当然是屁颠屁颠跟上去，硬牵了谢云尘的手就再不肯放了。


第29章 二十九
　　八王府最高的房顶上，谢云尘皱着眉看着下方，顾博衍看着他，两人就这么静静待在那里，许久未动，只是终究还是顾博衍先忍不住动了，轻轻拉下谢云尘的袖子。“云尘，你在想什么？”
　　谢云尘回过头，眼含深意的看着顾博衍。“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在人家房顶。”
　　“不在房顶，难道去地上直接走么？”顾博衍无辜道。
　　“那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么？”谢云尘道。
　　“那云尘觉得我们该怎么办？”顾博衍道。
　　“你不是要去探听那八王爷么？在这里怎么探？”谢云尘道。
　　“那我们下去探？”顾博衍道。
　　“随你。”谢云尘道。
　　“那要是碰到阿真怎么办？”顾博衍道。
　　谢云尘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凉拌！”
　　顾博衍落了个自讨没趣，自己左右甩了两下袖子，再拉了谢云尘双手，正想开口说什么，却突然听见下面有动静，忙将到嘴的话收了回去一搂谢云尘猫下腰去。
　　两人才猫下身，下面就有几人出现，没多久就走了过去消失不见。
　　“这些是什么人？”谢云尘轻声道。
　　“看衣着不像普通人。”顾博衍也轻声道。
　　“能别说废话么，鄂尼多再小，王爷也是王爷，一般人进的来？”谢云尘一脸嫌弃道。
　　顾博衍又讨了个没趣，撇撇嘴。“那几人的衣饰是鄂尼多富贵之人衣饰。”
　　“有钱人，商贾？”谢云尘道。
　　“他们走路的姿势与寻常商贾不同，轻缓有序，不会是普通商贾。”顾博衍道。
　　“官场中人？”谢云尘道。
　　“应该是。”顾博衍道。
　　“那……”谢云尘看着顾博衍，露出征询之意。“我们去看看？”
　　“好！”顾博衍笑着应完便携着顾博衍跃向另一个房顶。
　　“你放……”
　　“嘘！”就在谢云尘准备说放我下来的时候，顾博衍将一只手指竖在谢云尘唇边，用眼神示意下周围，谢云尘无奈，只好闭嘴，由着顾博衍作为。
　　两人很快追上了那群人，跟着就看那些人进了一个院子，里面有人接应，将那些人接进了主屋。
　　院子外一个大树下，顾博衍在前，谢云尘在后，用手指戳戳顾博衍后背。“还要跟进去么？”
　　顾博衍回头抿嘴一笑，也不等谢云尘反应，又携了人跃起身，之后落在院子里比较偏的一个位置，也就幸好谢云尘习惯了顾博衍这样，才不至于发出任何声响来，只是才落地就面带几分不满的瞪着顾博衍。
　　而顾博衍当然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只是带了几分讨好，凑过去在谢云尘唇上啄一下，然后抬手作了请的姿势，让谢云尘带路。
　　谢云尘也知道此时不是算账的时候，所以只能忍着气在顾博衍腰上用力一掐，接着自己跳上了房顶。
　　那主房的房梁上，谢云尘就着揭开的一片瓦片看着下面的情形，冷不丁觉得旁边有热气，侧脸一看就见顾博衍凑在他旁边，距离十分近，废了很大力才忍住一巴掌打过去的冲动，继续看下面的情形。
　　屋内，被引进去的那群人一次被安排了坐了左右，齐齐将目光投向主位之人，其中一人当先道：“八王爷，您这次叫我们来，可是王上的身子又有恶化？”
　　“哎！”那主位之人，也就是八王爷先是叹口气，然后才道：“倒不是王上。”
　　“那是因为什么？”还是刚才那人。
　　“其拉大人可还记得本王让你查的思母草根源之事么？”八王爷道。
　　“下官当然记得，只是惭愧，下官并未查到什么。”刚才那人，也就是八王爷口中的其拉大人惭愧道。
　　“不用查了。”八王爷道。
　　“什么？王爷这是何意，不查思母草来源，如何能解王上的毒？”其拉大人惊道。
　　“因为本王已经知道那思母草哪来的了。”八王爷道。
　　“从哪来？”另一人惊的站起身。
　　“阿部大人先坐下吧！”八王爷摆手，示意后站起那人，也就是那所谓的阿部大人坐下。
　　“下官失礼。”阿部大人谢过罪后才又坐下。
　　“是我那三王兄。”八王爷道。
　　“是三王爷？不是四王爷么？”其拉大人惊道。
　　“他们一丘之貉，何分个你我。”八王爷道。
　　“原来三王爷也是四王爷一伙儿的。”阿部大人道。
　　“他们本就走的近，会是一伙儿的也不奇怪，当年父王执意要立二王兄为王，就已经让好几人不满，只是后来大王兄病故，他们才没找到理由去推翻二王兄。”八王爷道。
　　“那他们现在是想弑君自立为王么？”其拉大人道。
　　“这不是摆的很明显，我鄂尼多王室子嗣本就容易夭折，我上面四位哥哥都没了，如今王兄身边连个能帮衬的人都没有。”八王爷道。
　　“那不是还有八王爷您么？您是站在王上这边的啊！”阿部大人道。
　　“本王只是个闲散王爷，一没有几位哥哥那么聪明，二也没有什么野心，素日也不与朝中人来往，这个时候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八王爷说着又是一叹气。“都是本王无用啊！”
　　“八王爷你可千万不要自责，您本可以继续逍遥自在的日子，却为了王上把自己卷进来，这份心意，王上定然是明白的。”其拉大人道。
　　“就是王兄明白，才把几位大人的名字告诉本王，让本王联络你们，不然本王现在也只能干着急。”八王爷道。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其拉大人道。
　　“本王也不知啊，本王就是想听听各位大人的意见。”八王爷道。
　　“那三王爷既然能拿出思母草，想必也是有解药的，不如我们想办法从他那着手。”阿部大人道。
　　“可是三王兄的府上守卫森严，要拿到谈何容易？”八王爷道。
　　“这……”其拉大人左右看看其他几位大人，突然眼睛一亮。“下官听闻王爷有一位义子，功夫不错，不如让他去试试。”
　　“阿真虽然功夫不差，但是要他去闯三王府，那不是让他送命么？”八王爷道。
　　“这……”其拉大人刚起来的一点希望又被浇灭，十分颓废的靠向椅背，其他人也差不多是相同情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剩下叹气的份儿。


第30章 三十
　　天渐渐暗下来，各色灯笼陆续点亮，街上行人相比白天倒是有多无少，甚是热闹。谢云尘与顾博衍走在人群中，顾博衍拽着他的手，甩之不开，只好由了顾博衍与他越挨越近。然后装作没事一样将眼神投向四周。
　　顾博衍见谢云尘那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觉得被忽视，只好出声提醒自己的存在。“云尘在看什么？”
　　谢云尘撇一眼顾博衍，又将眼光投向了别处。“没什么！”
　　就这一眼，那故意忽视的太明显，让顾博衍更受不了了，一步拦在谢云尘面前。“不看什么你还看！”
　　“我……”谢云尘心里当然也明白顾博衍之意，只是心里总就存在那么点非要跟他别扭下的心思，但是这话又不能直说，突然眼睛一亮，看见前方有个卖配饰的摊。“那边那个好像很有意思，我们去看看？”
　　顾博衍顺着谢云尘所看的方向看去，瞅见那摊上各种鄂尼多风格的配饰，还真有些意思，遂点头。“好，去看看！”
　　二人要到人家摊前，去拿配饰的时候，谢云尘才总算找到个理由将手抽回来。“你看这坠子！”
　　“嗯？”顾博衍瞅着谢云尘所指的那东西，与中原的玉佩一类完全不同，但是仔细看去，确实是用来挂脖子上的。“云尘喜欢这个？”
　　“还好！”谢云尘轻笑道。
　　顾博衍将那坠子拿起来，在谢云尘脖子上比划一下。“确实挺好看的。”
　　“拿我比什么啊！”顾博衍比划完就准备将那坠子挂到谢云尘脖子上，谢云尘手快，赶紧拦了。“我又没说我要这个。”
　　“那你不是喜欢么？”顾博衍无辜道。
　　谢云尘却眯着眼睛一笑，自顾博衍手中接了那坠子，自去问了老板价格付完钱，再将那坠子收好。“走吧！”
　　“额！”顾博衍一脸懵逼，不明白谢云尘这是何意。
　　“舍不得走？”谢云尘笑道。
　　“舍得舍得。”虽然顾博衍心里疑惑，不过反应还是快的，跟着谢云尘便离去了。
　　两人买完坠子，再逛几下，竟是渐渐的人越来越少，到了街的尽头。
　　“我们现在去哪里？”谢云尘站定脚步，看着又拉了他手不放的顾博衍。
　　“这里我也不是很熟。”顾博衍一脸无辜道。
　　“那回去睡觉么？”谢云尘道。
　　“回去睡觉……”说到睡觉，顾博衍就一脸委屈。
　　谢云尘当然知道顾博衍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既然已经许了他，也不是那矫情之人，主动上前一些，与顾博衍挨的极近。“早些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完。”
　　难得谢云尘主动靠近，顾博衍自然不客气，手臂一环就将人紧紧圈在怀里，埋首在其脖颈处，深吸一口那里气息，闷声道：“子时过了，我们去那什么三王爷府上。”
　　谢云尘也抬起手臂回抱着顾博衍。“今夜就去？”
　　“现在就去也行，早点把这些麻烦事全解决了。”顾博衍道。
　　谢云尘被顾博衍这话弄的哭笑不得的。“是你的，又不会跑。”
　　“那我也着急。”顾博衍这话几乎是有些任性的意思了。
　　谢云尘闷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讲话，只是轻轻自怀里拿出那坠子，试着挂上顾博衍的脖子。
　　顾博衍感觉胸前有些异动，慢慢将谢云尘放开，正好让谢云尘将那坠子一下子环上了他的脖子。“这是……？”
　　谢云尘将坠子环上顾博衍脖子之后，细细将细绳系好，仔细瞧瞧长度刚好，然后才笑眯眯道：“难看么？”
　　顾博衍低头看着那个坠子，嘴巴一瘪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架势。
　　谢云尘被顾博衍这样子弄的一脸莫名。“你……你……”
　　就在谢云尘还没想好该怎么问顾博衍现在的情形时，人已经被顾博衍又一次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你没事吧！”谢云尘懵逼状态。
　　“没事，没事。”顾博衍闷声道。
　　“那你方才那个表情……”谢云尘道。
　　“我只是太高兴了！”顾博衍说完将谢云尘放开，很认真的看着他眼睛。“为什么突然想到送我这个？”
　　谢云尘垂下眉眼，将自己藏在衣服内的那块薄玉拿出来。“这样，公平。”
　　顾博衍的心里已经一阵澎湃，不知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只能再将人拥在怀里，紧紧的，久久不放开，以平复激动不已的内心。
　　等到顾博衍终于平复好，舍得将谢云尘放开时，正直亥时，子时还有一段时间。两人便索性沿了那街尾向前走，不多时，遇到一小河在前。
　　谢云尘瞅着那河里的水，清冽异常，偶尔有小鱼浮出水面都看的清清楚楚，不禁感叹。“想不到这鄂尼多虽小，景色倒是挺美。”
　　“我倒是不觉得是这里的景色美。”一旁的顾博衍道。
　　“如何说？”谢云尘好奇道。
　　“因为在这里，我们都很自在。”顾博衍道。
　　谢云尘品着顾博衍那话里之意，忽而抬头看向天空。“的确，都不记得上一次如此惬意闲散是什么时候了。”
　　顾博衍伸手捧了谢云尘的脸颊，让他将脸垂下。“等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便日日与你这般过。”
　　谢云尘愣愣的。“真的可以么？”
　　“一定可以的。”顾博衍十分肯定道。
　　谢云尘的神思变得有些飘忽。“但愿不要等太久。”
　　“不会等太久的。”顾博衍凑近，与谢云尘贴在一起，双手改环着谢云尘肩膀，语气更加坚定。


第31章 三十一
　　子时，鄂尼多王城一方，三王爷府门外，谢云尘与顾博衍并排站着，遥遥望着大门那方的情形。
　　谢云尘偏着脑袋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你怎么知道三王爷府在这里？”
　　顾博衍嘿嘿一笑道：“多年前来这里游学的时候路过了一下。”
　　谢云尘侧过脸，一脸意味深长。“游学？路过？”
　　“咳！”顾博衍露出个笑开花的脸。“好吧，其实我早就探听过这边的情形。”
　　“你到底从多早就开始计划了？”谢云尘道。
　　“从四王爷进顾府的时候。”顾博衍道。
　　谢云尘伸手握了顾博衍一只手，轻捏下，没再言语。
　　“走吧！”顾博衍也不再多言，直接带着谢云尘往三王爷府的侧面走，走大门当然不行，还是得跳墙。
　　很快，两人跃过围墙，进入了三王爷府，依旧的各个房顶来去，能不落地就不落地，最后在一方高楼顶上落脚。
　　谢云尘站定了脚步，四周扫视一圈。“你说那三王爷会将解药藏在哪里？”
　　顾博衍拖着下颚思考，并未立即回答。
　　谢云尘见人不答，却一脸思索模样，又问道：“你在想什么？”
　　“啊？”顾博衍似乎这才回神，方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什么这么入神？”谢云尘笑道。
　　顾博衍撇下嘴，表情变得不太乐观。“你说，那思母草会不会根本没解药。”
　　谢云尘眨眨眼。“的确有这个可能。”
　　“而且就算有，我们就这么来了，也不知道解药长什么样子，如何找？”顾博衍道。
　　“那你的意思呢？”谢云尘的着也确实是这般。
　　顾博雍突然咧嘴一笑，笑的有些坏。
　　“你……在想什么？”谢云尘被顾博衍这笑弄的有点心里发毛，不确定的问道。
　　“跟我来。”顾博衍未说理由，只是拉着谢云尘便走。
　　子时约莫是过了两刻，三王爷府偏院处，突然一阵浓烟滚滚，再不多时，便是人来人往，大呼走水，已经睡下的人纷纷起来救火，就连已经睡下的三王爷都起来查看情形。
　　终于，丑时的时候，大火终于被扑灭，所有人也都能轻松下来，留了些人收拾残局，查看起火原因，余下的人回去休息，三王爷也由人护送着回了房休息。
　　三王爷进屋，方才反手关上门准备上榻再睡，却觉得房间里有点不对，然而属于被惊醒的人这会儿思维还不够敏捷，半天才反应过来，本该在房间的王妃不在，左右看看也没见人，正想开口唤人，却发现一柄短刃已经架到了脖子上。
　　“你……你们是什么人？”三王爷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里的两人，一脸惊慌。
　　顾博衍单手执着短刃，笑的一脸无害。“三王爷莫怕，学生二人前来并无恶意。”
　　三王爷自然不信他的说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们深夜来本王房中劫持本王，还说没有恶意。”
　　顾博衍露出个更无害的表情。“哎呀这不是怕三王爷看见房里多了两个人会害怕的乱说话嘛！”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三王爷稍提了点音量，也是希望外面有人能听见，进来看看，不至于他这样被人劫持毫无反抗之力。
　　“嘘！”顾博衍当然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手指才一竖起，趁三王爷还欲在说话的瞬间，便将一药丸塞进了三王爷的嘴里，迫使他吞了下去。
　　“你给本王吃了什么？”才吞下药丸的三王爷比方才还要惊慌，没命咳着就想把药丸吐出来，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都于事无补。
　　顾博衍见药丸已经被三王爷吞下去，脸上笑容更灿烂。“这可是我秘制的□□，没解药三日必死的，三王爷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三王爷不说话，只是喘着粗气，但是看那怕死的表情，顾博衍也未逼他点头，便自行将短刃收回袖中。
　　顾博衍收好短刃，没有再立即搭理三王爷，而是换了个讨好表情回头面对谢云尘。“云尘，奔波了半晚上，累了吧，来坐。”
　　谢云尘对于顾博衍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也是习以为常，当下也不问什么，就自己着了个椅子坐了，一副余下的事情我不管的架势。
　　而顾博衍也知道见好就收，在谢云尘面前耍宝不能太过，殷勤献完了也该回头面对三王爷了。“三王爷，你知道思母草么？”
　　三王爷听到思母草三个字，脸色顿时大便，慌忙否认。“什么思母草，本王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那就是你有了。”顾博衍笑嘻嘻道。
　　“本王没有，你别胡说八道。”三王爷吼道。
　　顾博衍用手指掏掏耳朵。“三王爷最好声音小点，要是把外面的人惊动了，学生可就走了。”
　　“你……”三王爷瞪着眼，正想说什么，外面还真就有了人影晃动。
　　只听外面人道：“王爷，可是有事要吩咐？”
　　顾博衍笑眯眯的看着三王爷，也不出声，就向门外扬一扬下巴。
　　三王爷咬着牙，只恨不得将顾博衍生吞了，然而惜命的他终究还是不敢乱说话，朝门外喊道：“无事，你们退下。”
　　三王爷吩咐完，外面的人得令，不多时便真的退下。
　　等人走了，三王爷才一脸不甘的面向顾博衍。“本王这里真的没有思母草，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真的没有？”顾博衍再问道。
　　“真的没有！”三王爷这下已经差不多冷静下来，答的坚定。
　　“哦，那真是遗憾。”顾博衍说这话，脸上表情也真的全是遗憾。
　　“你什么意思？”三王爷被顾博衍那表情弄的又有了一丝慌张，总觉得不大对。
　　“是这样的。”顾博衍慢条斯理的来回转个身。“学生有一朋友，不幸中了思母草的毒，听说三王爷这里有思母草还有解药，便替我朋友来看看能不能寻到。”
　　“本王这里真的没有什么思母草，更没有解药。”三王爷听说顾博衍是为他友人，不是为了鄂尼多王，心里本来的担心也小去不少，否定的也更坚定。
　　“所以学生才说遗憾啊。”顾博衍叹着气道。
　　“你遗憾什么？”三王爷才放下的心又揪起来，突然想起方才那药丸。“方才那药是……是……”
　　顾博衍不说话，只是一脸无辜的点点头。
　　“你们……你们竟然……”三王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捏着脖子想再试着把药丸吐出来，然而方才都没有吐出来，现在哪可能吐，所以还是只是徒劳。
　　顾博衍叹着气，一脸无奈的走到谢云尘面前。“云尘，我们还是走吧，三王爷没有解药，我们又给三王爷吃了思母草做的药丸，等迟了，三王爷毒发作，我们可得担个谋害王爷的罪了。”
　　谢云尘也配合起身，当真头也不回的便往门外走，真的仿佛是怕什么似得。
　　很快，顾博衍便与谢云尘一起出了三王爷房门，再不多时没入夜色中。而房中的三王爷，竟然也不喊不叫，就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去，直到确定两人不见之后，才急急忙忙自屋内出来，朝一个方向而去。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身后两双一直都密切注视着他的眼睛，此时正在离他不远的位置。


第32章 三十二
　　顾博衍与谢云尘尾随那三王爷一路，只见那三王爷才走过几个回廊，进入了一个小院。两人对视一眼，便齐齐又跟了上去。
　　三王爷进入小院后，没走几步，便在一间房的房门前停下，毫不犹豫的敲响房门，然而敲了好几次，也不见房内有什么动静。
　　顾博衍摸着下巴看着三王爷敲门，多看一会儿便有了不耐烦神色。“这家伙这么火急火燎的是要找谁来的。”
　　“谁知道。”谢云尘淡淡道。
　　“不去找思母草的解药，跑这来，这三王爷也是够奇怪的了。”顾博衍道。
　　“你不是很聪明么，不如猜猜。”谢云尘道。
　　顾博衍侧了脸，抿嘴一笑。“云尘真会说笑。”
　　“我是不是说笑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谢云尘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道。
　　顾博衍有点自讨没趣的舔下嘴唇。“我们还是等那屋里的人开门吧！”
　　那屋里的人似乎是感觉到了顾博衍所说之言一样，话音落了，那房门也打开了，没有灯，只能依稀看见是个男人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而敲了许久门的三王爷看见那人，却像看见救星一般，十分激动，当下拥上前。“道长，道长救命啊！”
　　那男人没有应三王爷，只是静静站着，半响才沉声一道：“你好好的，救你什么命？”
　　“思母草，是思母草。”三王爷急急道。
　　“你中了思母草的毒？”虽然三王爷说话语无伦次，那男人却立即了他的意思。
　　“是的是的，还请道长救命。”三王爷说的急切，只恨不得跪倒下去。
　　那男人到这里便不再说话，而是牵了三王爷的手腕把脉一番，沉吟半响道：“你怎么知道你中了思母草的毒？”
　　“是……是两个年轻男子，他们给我吃了药丸，说是思母草做的。”三王爷道。
　　那男子又静默半响，顺便左右看过几眼。“你没有中思母草的毒，回去吧！”
　　“什么？”三王爷以为自己是幻听。
　　“你没有中思母草的毒。”那男子又重复一遍，便再不理那三王爷，退回屋内啪的一声便将房门关了，留三王爷一人在外。
　　门已经关严实了，而三王爷还是愣愣的，似乎没有从方才那男人的动作中反应过来，但是毕竟王爷之尊，不是无用到极点，很快反应过来那男人的意思，虽然还是不大放心，但似乎他有些忌惮那男子，只好悻悻然离去。
　　谢云尘看着三王爷离去，再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突然觉得现在的氛围有点奇怪，半响反应过来，这平时话最多的顾博衍此时居然沉默，侧过脸一看，只见他正一脸错愕的愣在那里。“你怎么了？”
　　“是他！”顾博衍呐呐道。
　　“他？他是谁？那个男的？”谢云尘不解道。
　　顾博衍眨眨眼，恢复了神思，但是依旧脸色不大好。“那个让我变得百毒不侵的人。”
　　“竟然是他？”这个信息让谢云尘着实惊讶了下。“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顾博衍沉声道。
　　顾博衍的脸色不太对头，这个不难看出，谢云尘握了顾博衍双手。“我们先离去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借着谢云尘手上的温度，顾博衍脸色终于好了些，但是依旧不太好。“好！”
　　谢云尘知道此时顾博衍是拿不了什么主意了，当下也管不得那许多，拉着顾博衍就走，眼睛盯着他看，若他再有什么不对，便只能直接助他离去了。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两人才走过去几步，就又停下，只因为前方突然出现的那名男子。
　　见到那个男子，谢云尘的警觉心顿时大起，念起顾博衍现在这个样子，当下便拦在了顾博衍面前，直盯着那男子。
　　相对于谢云尘的戒备，那男子倒是一派轻松，甚至又向前跨了一步。“这么怕我做什么，能吃了你们？”
　　谢云尘不言，依旧一脸戒备的看着那人，心里却在暗暗着急，顾博衍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太好。
　　那男子意味深长的打量一番谢云尘，突然笑出声。“乖徒儿，这便是你的心上人么？”
　　“你别打他主意。”从方才就愣愣的顾博衍居然片刻清醒，语气是咬牙切齿。
　　“打他主意？”那男子笑的更欢。“我为何要打他主意？”
　　“我管你为何，无事就让开。”顾博衍一脸阴鹜道。
　　“两年不见了，徒儿你就这般讨厌见到为师？”那男子道。
　　“我不记得我何时拜了你为师，我也知道我见到你还有什么理由摆个好一点的姿态。”顾博衍道。
　　那男子突然十分挫败的叹口气。“好吧，看来你还在记恨我拿你练药之事。”
　　“那么深切的切肤之痛，自然终身不会忘。”顾博衍道。
　　“那你准备如何？”那男子道。
　　“我说过我早晚会杀了你。”顾博衍道。
　　“你就自信我教你的武功打得过我？”那男子道。
　　顾博衍不言，只是咬着牙看着那男子。
　　那男子又笑一声，突然抖抖袖子，将手伸入怀中，引的谢云尘立即露出戒备神色。
　　而那男子却依旧一派轻松，在怀中掏了半响掏出个布包，向谢云尘掷去。“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谢云尘将那布包接在手里，一脸惊疑。“这是什么？”
　　“思母草的解药。”那男子说完便转身往回小院的方向走去。
　　“等等。”谢云尘看着手中的布包，有些没搞懂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不用怀疑，这是真的解药。”那男子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为什么给我们？”谢云尘实在看不懂这男子的行为。
　　“以前神志不清，做过的错事，这个便当是些许补偿吧！”那男子说完便又迈开脚步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我现在是修行之人，贫道散道人！”
　　那散道人报完名号便再次迈开脚步走，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的进了小院，不多时便没了人影。
　　谢云尘看着手中的布包，再回头看顾博衍，却见他也是一脸奇怪的表情。“你还好吧？”
　　“还好。”顾博衍低声道。
　　“你方才……”谢云尘想说方才的样子好让人担心，但是话到嘴边没说出口。
　　“抱歉，让你担心了！”顾博衍说完扯扯嘴角，也不等谢云尘反应，便直接将人一把抱起，跃身往三王爷府外奔去。


第33章 三十三
　　离开三王爷府，两人一路不停歇直接回了客栈。顾博衍当先进门，谢云尘后进才关好房门，正要回身，就被圈进了怀抱中。
　　谢云尘先是一愣，接着抬手回抱正紧紧抱着他的顾博衍。“怎么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顾博衍这话像是问句，却更像是喃喃自语。
　　谢云尘轻拍着顾博衍的背。“你很怕他？”
　　“足足三年，被拿来做牲口一样炼药，暗无天日。”顾博衍闷着声音道。
　　短短几句话，却是叫谢云尘倒抽一口冷气，一阵心疼。“他竟这般疯狂。”
　　“他就是个疯子。”顾博衍道。
　　“都过去了！”谢云尘轻轻将顾博衍推开，然后捧了他的双颊。“没事了。”
　　顾博衍闭着眼，深深吸口气，才又将眼睛睁开。“他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嗯？”谢云尘方才只顾着安慰顾博衍，半响才记起那散道人给他的东西，自怀中拿出，递给顾博衍。“他说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顾博衍皱着眉接过谢云尘手中的布包打开，只见是个小药瓶。
　　“这是什么？”谢云尘一脸疑惑的看着那小药瓶。
　　谢云尘不语，默声打开那药瓶，放在鼻端轻嗅一下。“是药。”
　　“是□□么？”谢云尘道。
　　“不像！”顾博衍道。
　　“那这是什么？”谢云尘沉吟片刻。“我们今日尾随三王爷是去找那思母草的解药，却到了散道人门口，他应该猜到我们是去找思母草解药的。”
　　“你相信他会这么好心给我们解药么？”顾博衍沉声道。
　　“这……”对于此点，谢云尘当然也是不信的。“可是如果不是思母草解药，那这个会是什么？”
　　“管他是什么，反正他的半个字我都不会信。”顾博衍说完便将那药瓶收回布包，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就准备将药瓶丢出去。
　　“等等！”谢云尘当然比顾博衍冷静许多，想要去阻止顾博衍，奈何还是晚了些，那药瓶已经被丢出了窗外。
　　顾博衍丢完药瓶回身一脸委屈的看着谢云尘。“云尘怪我冲动么？”
　　“我……”谢云尘被问的语塞，走到顾博衍面前执了他双手。“我当然不是，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我这么慈眉善目的道人，不像是乖徒儿口中的坏人。”就在谢云尘话未说完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下一刻，散道人已经自窗口而入，立身在两人面前。
　　“你来做什么？”顾博衍本就不好的心情，此刻又见散道人，自然的一张脸立即黑了个底，袖中断刃一滑落入手中，就准备动手。
　　“徒儿且慢动手！”面对顾博衍的杀气腾腾，那散道人倒还是那般的云淡风轻，轻挥了下手继续道。“我来此处着实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难不成你还是好心？”顾博衍一脸讽刺道。
　　“还真的就是好心。”散道人淡笑道。
　　“呵呵！”顾博衍冷笑一声，断刃直横在胸前。
　　“哎！我也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愿意相信，但是我是真的有心想弥补你。”散道人叹着气道。
　　“弥补我？你在说笑么？”顾博衍像听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般，真的笑了出来。
　　“我知道那时我神志不甚清醒，做了许多疯狂之事，另你留下了阴影和恨，现在恨我也是应该。”散道人垂了眉目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还说什么弥补。”顾博衍说着断刃一指就要动手，却在将出手之时被一人拦住，回头看去，竟然是谢云尘，惹的顾博衍一脸不解。“云尘？”
　　“博衍，我知道那时你受了许多苦，但是我觉得……你是否可以先听道长把话说完。”散道人的表情变化，谢云尘是看在眼里，他不像顾博衍经历过那许多那般主观，自然瞧得出这散道人有几分诚意。
　　散道人瞅着顾博衍是真要动手，本也准备好了接招，却突然被这谢云尘几句话给吸引，颇有几分兴味道：“徒儿媳妇，你信我？”
　　被散道人这怪异称呼，谢云尘面上露出几分不快，倒也没反驳，只是应道：“我只是不想博衍留下遗憾。”
　　“哈哈！”散道人大笑两声，似对谢云尘的表现很满意。“想不到我这傻乎乎的徒儿，竟然找到个这么聪明的媳妇儿，不错。”
　　“有话就说，别讲废话。”谢云尘都拦着，顾博衍心里总算也透出一丝清明，压下了想过去弄死散道人的冲动，咬着牙吼道。
　　“哎！好吧，我也直说吧！”散道人说是要说话，却是先将手中自窗外接回来的布包丢向顾博衍，确定顾博衍接了才继续道：“这个是思母草的解药，可解鄂尼多王的毒。”
　　顾博衍拿着手中的布包，只看一眼，就露出一脸的不信。
　　“我知道你不会信，但是这确实是思母草的解药。”散道人无奈道。
　　“你为什么给我这个？”顾博衍道。
　　“因为我知道你是来找这个的。”散道人道。
　　“我找你就给？”顾博衍道。
　　“那时候我炼药入魔，成天一门心思就想着炼药，甚至不顾你的意愿，强行用你炼药，这都是我做的错事，我现在醒悟了，想弥补。”散道人道。
　　“醒悟？”顾博衍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一脸的不信。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因为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我会醒悟。”散道人道。
　　“那你还废话什么？”顾博衍道。
　　“那是因为我不相信我会这么好运遇到她。”散道人道。
　　“她？”顾博衍终于对散道人的话产生的一点兴趣。
　　“鄂尼多的长公主，元朗静。”散道人道。
　　顾博衍露出个见鬼一样的表情。“呵呵呵呵呵……”
　　散道人被顾博衍这笑的有了几分尴尬之色。“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是确实是我爱上了鄂尼多的长公主。”
　　“爱上她，你对他父亲用思母草。”顾博衍讽刺道。
　　“当初你离去之后我就遇到静，那时我不知道她是鄂尼多的公主，只知道他是鄂尼多人，相聚没多久她离去了，我四处寻她寻不到，念着是否因往日为恶太多，此时遭了报应，便想了一边修行，一边寻她这法子。后来无意间遇到三王爷，说是可以帮我找到静，只要我给他思母草。”散道人道。
　　“你竟也会有这般天真的时候？”顾博衍这次笑的是更开心了，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散道人。
　　“都说情之一字害人，我也是个凡人，我也有糊涂的时候，我随三王爷来了鄂尼多，却一直没见他帮我找到静，我本也有心离去，却偶然之间知道了静就是鄂尼多的公主，而那思母草却是用在了她父亲身上”散道人道。
　　“那你都知道为何不去为鄂尼多王解毒？”顾博衍道。
　　“我也想过去解毒……”散道人露出一点扭捏神情，真如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
　　顾博衍还在一脸意味深长的等着散道人的后续之言，这屋子就这么静默下去，一旁的谢云尘终于是对这两人没了耐心。“想等找到那长公主，在她面前邀功。”
　　作者有话要说：
　　没更新，说明公司又加班了，有人看么？有人的话给你说声抱歉！久等


第34章 三十四
　　气氛一瞬间变得比之前更加安静，顾博衍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散道人被顾博衍这一笑，将脸往旁边侧了侧，可是刚侧过去又侧了回来，看起来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别藏你那红透了的老耳根子了。”顾博衍止住了笑，一扬手中短刃道。
　　“哎！”散道人叹口气，然后道：“那你可愿意信我？”
　　顾博衍露出个很奇怪的表情。“我有点不懂你。”
　　“何处不懂。”散道人道。
　　“我信不信你对你似乎没什么影响。”顾博衍道。
　　“因为他自己找不到那长公主，想让我们帮忙。”一旁的谢云尘道。
　　“哦？”顾博衍回头看看谢云尘，又看看散道人。“是这样么老疯子？”
　　“你们愿意帮我么？”散道人道。
　　“你自己都找不到人，我们又怎么找得到？”顾博衍道。
　　“你们找不到，但是鄂尼多王找得到。”散道人道。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问鄂尼多王？只要你把他毒解了，他还不得把你当菩萨供着。”顾博衍道。
　　“我……”散道人又一扭捏静默。
　　“因为他怕那鄂尼多王察觉到是他下的毒，转而告诉那长公主。”谢云尘道。
　　散道人缩了缩脖子，并未否认。
　　“呵……呵呵……呵……”顾博衍发出一串很有节奏的笑声，看散道人的眼光更像看傻子。
　　“往日之事是我不对，但是现在我真的有心弥补，请你们帮我。”散道人豁出去了，态度十分诚恳，就那架势，只怕让他跪下也在考虑范围之内。
　　“你弥补个屁，到头来还是想着我帮你做事。”顾博衍十分不屑道。
　　“博衍你讲粗话。”谢云尘有些陌生的看着顾博衍道。
　　“这算什么粗话，老子还会骂人呢！这老王八。”顾博衍一脸得瑟道。
　　“你……不是一直自诩读书人。”谢云尘抽搐着嘴角道。
　　“你不都知道我那是装的么！”顾博衍瘪着嘴一脸委屈道。
　　谢云尘无语望天。“你装的可真好。”
　　顾博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回身一下握住谢云尘双肩。“你是不是后悔答应我了？”
　　谢云尘有些哭笑不得的将人推开。“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想把你办了！”顾博衍十分认真的讲着流氓话。
　　“你……”谢云尘被顾博衍这句弄的不知道该如何接，只能干愣住眼看着顾博衍。
　　“我怎么？”顾博衍被推开，又不要脸的上前拥住谢云尘。
　　谢云尘在心里斟酌着怎么应，想了半响突然转脸对散道人道：“我们帮你。”
　　“真的么？”散道人一听谢云尘应了，立即高兴的就要上前。
　　“你走远些。”顾博衍当然不愿意散道人靠近谢云尘，一挥手将散道人挡开。
　　散道人被挥开，倒也没有什么情绪，依旧是高高兴兴的样子。“你们真的愿意帮我？”
　　顾博衍十分不耐烦的转向散道人。“云尘都应了，你还怀疑什么？”
　　“好好好，他日事成，你们的大恩我一定记在心里。”散道人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一脸兴奋。
　　“少说那些废话，真感恩，就现在赶紧滚，看见你就烦。”顾博衍十分不耐烦道。
　　散道人目的达成，自然也没有再留下的道理，全然不介意顾博衍这态度，笑呵呵的就自己跳了窗出去。
　　谢云尘看着散道人离去后还在摇晃的窗柩，十分不确定道：“他真的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疯子？”
　　“化成灰我也认得。”顾博衍道。
　　“那他变化是真的很大。”谢云尘道。
　　“这也足够说明情是个好东西，他那样的人都能改变。”顾博衍说完将谢云尘拥进怀里。“就像我没遇到你之前，我也没想过我会过上这种日日心情好的日子。”
　　谢云尘被顾博衍这突然而来的表白弄的耳根有些泛红。“我有那么好么？”
　　“当然有。”顾博衍十分肯定道。
　　谢云尘不言，只是垂下眼睑，微翘起嘴角。
　　“所以……”顾博衍突然凑近到谢云尘眼前。
　　“所以什么？”谢云尘抬起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博衍。
　　“所以云尘就给了我好不好？”顾博衍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谢云尘。
　　抬手，将人推远，就在顾博衍话音才落之际，谢云尘这动作做的干脆，一气呵成，下一刻，人已经与顾博衍离了一丈远。
　　顾博衍不死心，死皮赖脸又凑过去。“云尘……”
　　谢云尘被顾博衍弄的也找不到什么拒绝之言，有些话又说不出口，可是不说这顾博衍是真的一副志在必行的架势，只好轻声道：“就不能等到回去过后么！”
　　顾博衍撇撇嘴，本来这事今日成不了也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会有些不甘心的去撩谢云尘，说到了这里也就只好作罢不再继续。“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云尘不要往心里去。”
　　谢云尘主动拥住顾博衍肩膀，将脸枕在顾博衍肩上。“自我家人尽没之后，再没人待我这般好过，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兑现。”
　　顾博衍搂住谢云尘肩背，收了方才的那些个不正经。“我知道云尘是守信之人，但是……”
　　“但是什么？”谢云尘轻声道。
　　“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我对你好，你用报恩的心思许我。”顾博衍道。
　　谢云尘嘴角一弯，主动凑过去在顾博衍唇上落下一吻。“谁说我是因为报恩了。”
　　顾博衍看着面前靠的十分近的谢云尘，眼睛慢慢眯起，其中之色越来越暖。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歇息吧！”谢云尘说完站直了身子，径直走到榻边，回身看着还在原地的顾博衍。“你不困么？”
　　“困，困困困！”顾博衍口中念着脚下走着，没两步就到了谢云尘面前，一搂谢云尘就携着人一起滚到了榻上，吻住谢云尘的双唇。
　　顾博衍吻的认真，谢云尘也未拒绝，直到两人周围的温度升的不能再升，才依依不舍分开，拉了被子盖好，相拥闭上眼。


第35章 三十五
　　翌日清晨，两人一起起身，简单用过早膳，顾博衍便拉着谢云尘出了门，也不说去哪里，就往大街上走，谢云尘心中虽然有疑虑，倒也没问太多，就这么由着他拉着走。
　　顾博衍所走的路线是上了街便往深处走，走了半响谢云尘不肯走了，站定身。“这是去八王府的路！”
　　顾博衍回身，笑眯眯看着谢云尘。“我们与阿真分开这么久，你不想他么？”
　　谢云尘无语的撇撇嘴。“是你想他吧！”
　　顾博衍不置可否，只嘿嘿一笑。
　　“你要把那思母草的解药给他？”谢云尘道。
　　“难道云尘想亲自把解药送给鄂尼多王？”顾博衍道。
　　“我没那么好的闲情逸致。”谢云尘淡淡道。
　　“那便是了，我也懒得去。”顾博衍转身面向谢云尘，为谢云尘整理下衣衫。“这种跑腿的事情还是阿真来做最好。”
　　“那你不是要替……”谢云尘本想说顾博衍师父，但是想着顾博衍心结，便改了口。“散道人找元朗静的下落么？”
　　“我只答应帮他找，又没说一定帮他找到。”顾博衍耸耸肩。“再说阿真是鄂尼多人，且是八王爷的义子，怎么都比我们方便行事。”
　　谢云尘略作思索，也确实是这个理。“那我们直接去八王府找他？”
　　“那估计不行，我不想动手。”顾博衍道。
　　“那你准备怎么做？”谢云尘道。
　　顾博衍贼兮兮一笑，一搂谢云尘。“来！”
　　谢云尘不知道顾博衍要做什么，倒也没多问，就由着顾博衍继续带着他走。很快两人便到八王爷府门外，还没等谢云尘再问，顾博衍已经带着他一跃上了房顶。
　　谢云尘一脸无语的看着顾博衍。“怎么又走房顶？”
　　“难道云尘想去走下面的路？”顾博衍笑眯眯道。
　　“我……”谢云尘抿下唇，无语应答，确实除了房顶没有别处可走。
　　“今天我们不去别处，就在这等着就是了。”顾博衍知道谢云尘想明白过来了，将人一搂便往那房梁上坐去。
　　大白天毕竟不如白天方便，两人坐在房梁上，也不敢说话太大声，只能以眼神交汇，眉来眼去耗着时间。好在元朗真出现的及时，才没有叫两人等的太不耐烦。
　　元朗真出现的时候，顾博衍正准备凑过去亲谢云尘的脸，却叫谢云尘一指挥开，顺眼看去，就见人正自屋内走出来，直朝大门方向走去。
　　“看样子他是要出门。”谢云尘轻声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顾博衍也轻声道。
　　“跟上去么？”谢云尘道。
　　“嘿嘿！”顾博衍不言，搂了谢云尘的腰，只等元朗真出了大门，便携着人跃身跟去。
　　元朗真出了八王府的大门，便一路朝大街方向走去，可是走着走着就觉得身后不太对头，习武之人的本能使他拔出随身刀刃，回身一声大吼。“谁？”
　　顾博衍和谢云尘也没料到这元朗真能这么大反应，两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看向元朗真。
　　“博衍，云尘。”元朗真一见是这两人，立即高兴起来，刀刃一收便迎了上去。
　　“你站住。”初时两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等元朗真靠近了两人之后还有再向前的架势，忙出声制止了他前进。
　　元朗真被顾博衍这一喝，只好停住脚步，收下一腔的热情，但是脸上依旧是一脸的高兴。“博衍，云尘，你们怎么在这里？那日我进城才发现你们不见了，你们都去哪了？是进城了么？怎么不来找我？”
　　顾博衍掏下耳朵，砸吧下嘴。“你一次问这么多，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额……”元朗真一愣，反应呆的有些可爱。
　　“得了得了，我全回答你。”顾博衍是看出这元朗真的呆，现在是有事找他，也没空逗他。“我们来找你，是有事，那天我们不见是因为觉得沿途风景不错，就留下来慢慢看，谁知道你把马牵走了，我们是进了城，但是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元朗真是被顾博衍要么损，要么无视惯了的，这一下子回答的这么细致，突然发现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接，半响反应过来才道。“你们找我什么事啊？”
　　顾博衍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从怀中拿出散道人给的那个小布包。“思母草的解药。”
　　“什么？”元朗真瞪大眼，看着顾博衍手中的小布包。“这真的是思母草的解药？”
　　“应该是吧！”顾博衍耸耸肩，无所谓道。
　　“应该？”元朗真皱眉，他当然知道这解药是要给谁用的，不确定的两个字，让他不敢轻易做决定。
　　“我又没见过思母草，当然是应该。”顾博衍道。
　　“这解药哪来的？”元朗真道。
　　“下毒的人给的。”顾博衍道。
　　“什么？三王爷？”元朗真这次的表情更惊愕。
　　“东西确实是出自三王府，但是不是三王爷。”顾博衍道。
　　“这……这……”元朗真瞅着那布包，犹豫着要不要接过。
　　“你要不要？”顾博衍不耐烦道。
　　“要！”元朗真一把枪过那小布包，小心的塞入怀中，不管真假，总是先拿到手才是。
　　“既然你要了，那我就要说后面的事情了。”顾博衍道。
　　“还有什么事情？”元朗真道。
　　“你把药给中毒之人的时候，问下元朗静在哪里。”顾博衍道。
　　“元朗静？”元朗真又皱起眉，一脸不解的看着顾博衍。“你们要找长公主。”
　　“不是我们要找，而是给解药的人要找。”顾博衍道。
　　“他想做什么？”元朗真警惕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看上了她吧！”顾博衍道。
　　“这……这……”元朗真呆呆愣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了！”元朗真接了药，顾博衍也不想在这与他耗时间。“东西已经交到你手里了，要不要用就看你自己斟酌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顾博衍说走，回身拉了谢云尘便真的就走，完全不给元朗真反应的时间，等元朗真自错愕中回过神时，两人已经走出老远，不多时背影也不见。


第36章 三十六
　　八王府内，才出门不久的元朗真又回答八王府，也不去别处，直直往八王爷所在地方而去，再不多时便与八王爷一起风风火火出了八王府，直往王宫而去。
　　鄂尼多王宫之内，鄂尼多王所在的房顶上，谢云尘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时而应付下旁边顾博衍的骚扰，却一个字也懒得与他说。
　　“云尘！”顾博衍骚扰了半天谢云尘，也没见他有什么多的反应，也就有些气馁，只好停止了耍宝，挨着谢云尘坐下。
　　“做什么？”谢云尘随口应着，却眼睛都未朝顾博衍转一下。
　　“这四处的风景有这么好看么？”顾博衍道。
　　“还可以。”谢云尘道。
　　“比我好看么？”顾博衍委屈道。
　　谢云尘十分无语的转过脸面对顾博衍。“你吃错药拉？”
　　顾博衍撇下嘴，握了谢云尘的手在手中。“你都宁可四处闲看都不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谢云尘说着话，倒也没把手抽回来。
　　“我是你相公，你不是应该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么？”顾博衍理直气壮道。
　　“你什么时候成我相公的？”谢云尘瞪眼道。
　　“你不都收了我娘的玉佩。”顾博衍道。
　　“那又怎么样？”谢云尘道。
　　“那你就是我媳妇，没跑了。”顾博衍道。
　　“为什么不是你是我媳妇？”对于这点谢云尘就很不服气了。
　　“因为……因为……”顾博衍因为个半天，似乎还真没什么理由说不是，只是就他的性子，说没的说，就用实际的动作了，当下将谢云尘一搂就要亲上去。
　　“来了！”就在顾博衍快要亲上谢云尘的嘴的时候，谢云尘突然将他一推，眼睛直望向下面。
　　好在顾博衍还记得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没有继续纠缠谢云尘，将脸转向谢云尘所指的方向，就见元朗真与八王爷携着几名侍从模样的人正风风火火往鄂尼多王的寝宫进。
　　“真的来了。”谢云尘轻笑道。
　　“那八王爷是个不顶用的，估摸着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除了进宫他没别的法子。”顾博衍道。
　　“你说那鄂尼多王会吃那药么？”谢云尘道。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顾博衍道。
　　“若那药是假的，鄂尼多王却吃了……”谢云尘突然皱眉。“要不要先阻止。”
　　“阻止什么？”顾博衍道。
　　“起码先弄清楚那药的药性。”谢云尘道。
　　“这里医丞多的是，哪用我们去。”顾博衍道。
　　谢云尘在心里思索着，想着也差不多是如此，也就不多说什么，只是回握了顾博衍的手。
　　相比鄂尼多王的死活，顾博衍自然更在意谢云尘此时对他的反应，很高兴谢云尘回握他手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在人脸上亲一下。“别紧张，那鄂尼多王若真没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什么意思？”谢云尘对于顾博衍之语甚是好奇。
　　“那药可是我给阿真的。”顾博衍笑道。
　　“你……”谢云尘嗫喏下嘴唇。“你是想引火上身啊！”
　　“这是最坏的打算。”顾博衍道。
　　“可是……”谢云尘还想再说什么，但看顾博衍淡定自若的表情，没来由的一阵安心，也就将想说出的担忧全吞了回去。
　　房顶上恢复了一片宁静，顾博衍去搂谢云尘，谢云尘也未拒绝，靠在顾博衍肩上，直到被下方传来的一阵惊呼惊醒。
　　谢云尘自顾博衍肩上坐直身子，与顾博衍对视一眼，齐齐向下方探去，就见本来安静的鄂尼多王寝宫门口，突然人多起来，人来人往，似有大事发生。
　　“出事了！”谢云尘轻声道。
　　“好像是。”顾博衍道。
　　“那药……”谢云尘望向顾博衍，在他眼中看见相同的神情。
　　“我们现在怎么做？”谢云尘道。
　　“我们现在若走，只怕会惊动人。”顾博衍道。
　　“那等晚些时候。”谢云尘道。
　　“好。”顾博衍应过，便又握了谢云尘的手。
　　下面的人来人往依旧在继续，想来是那药的效果不是他们乐意看见的。顾博衍与谢云尘就在房顶上静等，等着下面的人潮过去，或者说天黑，再离去。
　　然而下面的热闹场景一开始便很久未停，直从白天到了黑夜还在继续，等得房顶上的两人都快没了耐心。
　　“怎么下面的人看起来越来越忙碌了？”谢云尘皱着眉道。
　　“是有些奇怪。”顾博衍道。
　　“我……”谢云尘看向顾博衍，欲言又止。
　　“你想下去看看？”顾博衍道。
　　“你不想么？”谢云尘道。
　　顾博衍一挑眉，正想说话，却突然感觉旁边传来一阵杀气，本能携着谢云尘往另一个方向闪去，接着才祭出断刃迎敌，然而他准备好，对方却未再攻来，看清来人身份。“阿真？”
　　此时元朗真手持长刀，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二人。
　　“阿真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顾博衍面上打着哈哈，心里暗暗盘算下一步该如何走，这元朗真不像是聪明的能发现他们在这里的人啊。
　　元朗真看了半响似乎是看够了，突然将长刀一收，沉声道。“王上有请二位。”
　　“王上？”顾博衍惊讶道。“鄂尼多王？”
　　“正是。”元朗真说完便纵身一跃，跳下了房顶。
　　顾博衍一脸莫名的回头看着谢云尘，在他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情绪。
　　“要去么？”谢云尘道。
　　“都来请了如何能不去？”顾博衍道。
　　“小心些。”谢云尘道。
　　“别怕，没事的。”顾博衍安抚一笑，便拉着谢云尘一起跃下房顶，再进去鄂尼多王的寝宫。
　　两人方进到寝宫，就见齐刷刷好几双眼睛向他俩看来。
　　那些人看着他俩，他俩也看着那些人，居然发现鄂尼多王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此时双目有神，全然不像快死的人。
　　顾博衍仔细打量着鄂尼多王，确定是没看错，嘴角一下翘起。“王上安好？”
　　“托你的福，还好。”鄂尼多王淡淡道，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还好的意思是？”顾博衍也懒得与他打哑谜，直接问心里的疑问。
　　“你的解药是真的。”鄂尼多王答的干脆。
　　“这么说，王上的毒都解了？”顾博衍道。
　　“应该是。”鄂尼多王说完又道：“静儿去中原为我找思母草的解药，并不在鄂尼多。”
　　顾博衍眨眨眼，对于鄂尼多王的直接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
　　“本王不说谎，我知道你救本王是有目的，我也知道你为的是什么，鄂尼多这边的事情本王自会处理好，你自回去便是。”鄂尼多王道。
　　顾博衍张下嘴，想再说些什么，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拉了旁边的谢云尘的手，转身直往寝宫外而去，随口道一声。“告辞。”
　　而就在顾博衍与谢云尘出去寝宫大门的时候，房顶上的另一个方向，一条黑影突然一闪而去。顾博衍与谢云尘两人自然是都发现了，不过除了相视一笑，倒也没再多言，继续往宫外方向而去。


第37章 三十七
　　鄂尼多去江城的官道上，两匹马并排慢悠悠的走，初升的朝阳为两人身上添上一层金色的光。
　　顾博衍一边骑着马一边瞄着旁边的谢云尘，却是瞧了好多次也未见他回他一个眼神，心里就有些受不了被这么忽视，有心想找点存在感，拍着马挨进谢云尘，伸手就握了谢云尘执着缰绳的手掌。
　　谢云尘看着被握住的手掌，侧眼看顾博衍。“做什么？”
　　“云尘怎么都不理我！”顾博衍委屈兮兮道。
　　“我哪有不理你？”谢云尘对于顾博衍这动不动就装可怜的爱好也是敬谢不敏。
　　“那这都走了一早上了也没见你与我多说一句话。”顾博衍道。
　　“你想我与你说什么？”谢云尘没好气道。
　　“什么都行，只要别这么闷。”顾博衍道。
　　“哦！”谢云尘将手自顾博衍手中抽出来，露出个不像笑的笑。“早上包子吃的好么？午饭要吃什么？”
　　顾博衍眨眨眼，似在等谢云尘的后续之言，可是等了半响也没等来。“就这样？”
　　“那不然还要怎样？”谢云尘道。
　　顾博衍撇着嘴垂了脸。“云尘是不是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谢云尘道。
　　“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在想什么？”顾博衍道。
　　谢云尘叹口气，知道不说清楚顾博衍必然会钻牛角尖。“好吧，我确实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顾博衍道。
　　“想你！”谢云尘道。
　　“想我？”顾博衍突然露出个捡到宝的表情。“我就在这里，云尘想我什么？”
　　“想你真的就这般相信那鄂尼多王能处理好鄂尼多之事？”谢云尘道。
　　顾博衍将撇着的嘴角换了一边，有点自讨没趣。“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他还做什么鄂尼多王，毒都解了。”
　　“那鄂尼多小王子还藏在那山里，也不知是否有出事。”谢云尘道。
　　“阿真不会这么笨吧，个孩子都保护不了。”顾博衍道。
　　“他也不是个有势力在手的人，若有人找到了那小王子的下落，只怕凶多吉少。”谢云尘道。
　　“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了。”顾博衍答的淡然。
　　“你好像不是太在意他们的死活！”谢云尘皱起眉头，不太赞同顾博衍的说法。
　　“云尘是觉得我太冷血么？”顾博衍扬起嘴角，问的意有所指。
　　“我……”谢云尘的心里其实是真的觉得这样的顾博衍有些冷血的，但是他也不是什么绝对善良的人，倒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会出纰漏。”
　　“出就出呗。”顾博衍道。
　　“那我们这趟不就是白来了。”谢云尘道。
　　“怎么会白来，起码这一趟下来，你都答应做我媳妇了。”顾博衍道。
　　“你……”谢云尘皱眉。“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此。”
　　“这对于我来说才是大事，其他的与这个相比都不重要。”顾博衍道。
　　“那你娘呢？你娘也不重要？”谢云尘道。
　　“我娘当然重要，云尘跟我娘一样重要。”顾博衍很认真道。
　　“若此事不解决好，你娘只怕好不了。”谢云尘道。
　　“大不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将我娘带走。”顾博衍道。
　　“那若你娘还不肯走呢？绑走么？”谢云尘道。
　　“我……”顾博衍皱下眉，无言以对。
　　谢云尘见顾博衍这样子，也知道是问到了他的痛处，便将剩下的话留在了心里，主动握了顾博衍的手。“我没有亲人了，我不希望你落的跟我一样的境地。”
　　“不会的。”顾博衍回握了谢云尘的手。“我会保护你和娘的。”
　　“我知道你会，但是此次我们就这般离开鄂尼多，是不是太草率了些，起码该多等些时候。”谢云尘道。
　　顾博衍沉吟片刻，变得格外认真。“其实我也知道把鄂尼多的事情全交给一个毒才刚解的鄂尼多王很冒险，但是此事一经传开，定然很快传到四叔的耳朵里，他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你是担心他有所行动，会连于姨也牵扯进去？”谢云尘算是明白了顾博衍这般急急忙忙回去的原因。
　　“我娘倒是不至于，但是我爹……”顾博衍说着沉吟，后面的话未说下去。
　　“你还是在意你爹的。”谢云尘明白顾博衍的意思。
　　“这些年虽然他待我娘不算好，但是也是尽最大力在保护我娘，不然我也不能安然外出这么多年。”顾博衍道。
　　谢云尘扬起嘴角，这次不再是假笑，而是一个安慰的笑，握着顾博衍的手又紧了紧。“我在顾府待了也有一段时间，顾老爷的确不是什么坏人。”
　　“顾府从来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顾博衍道。
　　“生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他也是无奈。”谢云尘道。
　　“所以能为他做的我都会尽力去做。”顾博衍道。
　　“我陪你。”谢云尘坚定道。
　　谢云尘此话一出，顾博衍看谢云尘的眼睛便越来越暖，到后面却慢慢有点变了味儿，似乎成了火焰，说话也有了几分暧昧之感。“云尘……”
　　“闭嘴。”顾博衍这话才开个头，谢云尘就猜到他想说什么，当下打断他的后续之言，甩开顾博衍的手一拍马，直奔前行。
　　“云尘，你答应我回去就给我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你等等我。”谢云尘跑远，顾博衍也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什么都不管，一边拍马跟上，一边将这没羞没臊的话朝着谢云尘大喊。
　　顾博衍嗓门大，谢云尘当然听的清晰，只觉两只耳朵一阵燥热，心里骂了顾博衍好一阵不要脸，双腿一夹，只求那马跑的更快些，甩开现在的顾博衍才好。


第38章 三十八
　　回江城不像去鄂尼多，有快马相助，自然快了许多，不过五六日便到了江城之外。
　　临到顾府，两人却不再着急赶路，而是牵着马徒步前行，一路考虑着后续之事。
　　谢云尘沉默的牵着马，就等在思考的顾博衍说话，顾府之事他并不算熟悉，是以也不便发言太多。“想好我们第一步先做什么么？”
　　顾博衍面向谢云尘，扬起嘴角。“云尘怎么知道我在想顾府的事情？”
　　“那你还能想什么？”谢云尘道。
　　“也是！”顾博衍轻笑。“我们出来了这许多时日，也不知我那大哥是否有整出点什么来。”
　　“你觉得你大哥与你二哥相比，谁更胜一筹？”谢云尘道。
　　“这很难说，大哥这人善于逢迎拍马，笑面虎，二哥内敛许多，但是私下所行之事都是关机，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顾博衍道。
　　“那他们也算不相伯仲了。”谢云尘道。
　　“但是依照之前所看到的情形来说，那个三王爷和四王爷应该选的是二哥。”顾博衍道。
　　“难道他们觉得能控制得了你二哥？”谢云尘道。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呢！”顾博衍无奈一撇嘴。
　　“那我们今日便回顾府？”谢云尘道。
　　“当日我与大哥说的是带你出去散心，现在既然回来了，便当是散心回来了吧！”顾博衍道。
　　“顾府之事我不甚了解，你做主就好。”谢云尘道。
　　顾博衍突然露出个坏坏的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谢云尘。
　　谢云尘被顾博衍看的有些不自在，眉头微皱。“干嘛这样看我？”
　　顾博衍脸上的笑放的更大。“云尘，我们可都回来了，你还要逃避么？”
　　谢云尘很无语的将脸瞥向一边，这个顾博衍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这个事情来的。
　　顾博衍弃了缰绳，向谢云尘踏进一步，将人拥进怀里。“你喜欢我么云尘？”
　　“我……”谢云尘抿了嘴斟酌着言语。“不喜欢你能让你这般对我？”
　　顾博衍似很满意谢云尘的回答，笑眯眯的在谢云尘脖子上蹭过几下。“这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就当让我安心好不好？”
　　谢云尘抬起手臂，轻轻回拥着顾博衍，声音有些轻。“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未经历过，总归有些怕。”
　　顾博衍将谢云尘放开些，笑的眉眼弯弯。“稍后我们便回府。”
　　谢云尘袖中的手掌轻握成拳，犹豫半响，终归是轻点了下头。“好！”
　　两人又上马，一路经过城外之地，再过城门，再不多时便到了顾府门口，然而到门口时所见的情形，却是让两人大吃一惊。只见大门之外，一片素缟，竟是办丧事的模样。
　　顾博衍心里大惊，慌忙上去随意抓了一守门之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被顾博衍抓着的守门之人一见是顾博衍，立即就哭了出来。“五少爷，老爷……老爷没了！”
　　“什么？”顾博衍慌乱放开那守门之人，拔腿便往堂内跑去，所过之处，无不是素缟一片，直到大堂，果见一棺木摆在大堂中央，上有排位，顾府家主顾淮之位。
　　双膝一软，顾博衍也顾不得与两边林立的亲眷打招呼，直接便跪在了顾淮的棺木前。
　　顾博衍这一跪下便许久未起，直到被走过来的顾博雍扶了手臂。“五弟，爹去了，你莫太伤心。”
　　“爹怎么会去的？”顾博衍此时双目圆睁，眼泪被生生憋在眼眶之中。
　　“爹是……爹是……”顾博雍说着慢慢变成咬牙切齿，那眼神直往两边亲眷看去，最后竟是落在顾博榆身上。
　　顾博榆本是一脸冷漠的站在那里，被顾博雍这么一看才终于有了点反应。“看我做什么？爹的死我也很难过，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对爹下的手。”
　　顾博雍却是冷笑。“是谁下的手只怕你比谁都清楚。”
　　“大哥这是什么话？就算我为人再不怎么样，这弑父之事我还做不出来。”顾博榆道。
　　“做不做得出你自己心里清楚。”顾博雍咬着牙道。
　　“爹是被人害的？”两人的争吵正朝不可遏制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顾博衍抓到了这其中的关键。
　　“爹是被人闯入房中刺中胸口而死的。”顾博雍说话眼睛一直都未离开过顾博榆身上。
　　“大哥说话就说话，为何总看我？我已经说了不关我事。”顾博榆对于顾博雍老是意有所指的眼神看的很是不自在。
　　“哼！”顾博雍倒也没有继续争辩，而是冷哼一声，便自顾自要将顾博衍扶起来之事。“五弟，你先起来。”
　　顾博衍由着顾博雍将他拉起来，眼神迷离的看一眼顾博雍。“多谢大哥。”
　　“你我兄弟之间说什么谢。”顾博雍安慰似的拍拍顾博衍的肩膀，还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顾博衍没有再应，站起身，左右看过一眼，正准备往人群中走，却突然觉得似乎少了什么，仔细一想才想起来，赶紧又问顾博雍。“我娘呢？”
　　“你娘因为太过难过，哭的晕过去，我叫人送去休息了。”顾博雍道。
　　“我娘没事吧？”刚知道亲爹故去，又知晓娘亲昏倒，这实在让顾博衍有些揪心。
　　“只是昏过去了，没大碍，不过为了安心，五弟还是先去看看吧！”顾博雍道。
　　“多谢大哥，我这就去。”顾博衍说完便准备往外走。
　　“等等五弟。”就在顾博衍要踏出房门的时候，顾博雍突然唤住他。
　　“大哥还有何事？”顾博衍无力的回头道。
　　“你娘不在她自己的小院，我另安排了个地方，恐怕你找不到，我这就带你去。”顾博雍说完便自行上前，都不等顾博衍说什么，就已经开始带起了路。
　　顾博衍张了张嘴，本想拒绝，但是想着还是快些见到娘亲要紧，也就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直接跟了上去。
　　顾博雍带顾博衍走了一路，最后在一个小院的门口停下，回头对顾博衍一笑。“就是这里了，你娘就在里面。”
　　听说到了地方，顾博衍迫不及待的便越过顾博雍，直接走进小院，往主屋方向跑去，然而才到主屋门口，却发现那主屋之门并未关，放眼看向屋内，神情一滞。“云尘？”
　　而此时在屋内的谢云尘，似乎也是完全没搞懂眼前是什么状况，怀里抱着一身是血的顾于氏，被顾博衍这一声唤才回过神，抬头看向门口。“博衍。”
　　然而谢云尘话音才落，顾博衍的人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进了屋，接过谢云尘怀里的顾于氏，凄厉哀嚎瞬间响彻整个顾府。“娘……”


第39章 三十九
　　世界在一瞬间进入静默，只余顾博衍搂着顾于氏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谢云尘站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想去安慰顾博衍，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况且他现在浑身是顾于氏染在他身上的血，也不好靠近顾博衍。
　　然而就在谢云尘看顾博衍看的揪心的时候，一起来的顾博雍却有了动作，只听他的一声令下。“来人，把他抓起来。”
　　谢云尘心头一惊，向顾博雍看去，果然就见他指着自己。“不是我。”
　　“我们来时就你一人，而且你浑身是血，不是你还能是谁？”顾博雍似乎是肯定了杀人的就是谢云尘，当下招呼一群人将谢云尘围了个团团转。
　　谢云尘看着围着他的一群人，嘴唇张郃几下，最后将眼神落在顾博衍身上，却见顾博衍也正好看他，只是那眼神有些陌生。“真的不是我。”
　　顾博衍轻轻放下顾于氏，缓缓站起身，脸上神色是前所未见过的可怕。“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刚才门房说让我先进来，正好看见有个黑影闪过，就跟来了。”谢云尘心头一片焦急，只希望此时的解释顾博衍听的进去。
　　“那黑影呢？”顾博衍咬着牙道。
　　“我跟来这里，就跟丢了，正好看见于姨倒在地上。”谢云尘道。
　　“那可还有其他人看见那黑影？”顾博衍道。
　　“我不知道。”谢云尘说完一垂眼，这实在有些解释不清。
　　“不……知……道。”顾博衍阴着一双眼，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三个字。
　　谢云尘没有再言，只是抬起眼，眼神清澈的看着顾博衍。
　　空气又陷入一片静默，谢云尘不说话，顾博衍也不再说，就这么四目相对，直到被顾博雍打破。“拿下。”
　　人一拥而上，谢云尘并未反抗，他知道这里他反抗并没有什么用，只眼睛一直未离开顾博衍，等他反应，然而直到他被人押着走出房门，也没见顾博衍有任何反应。
　　夜很快黑下来，因为顾府只是商贾之家，没有牢房，所以谢云尘被关进了一间破旧的柴房。将近一整天，没有人送食物，没有人送水，甚至都没有人来多看一眼，就仿佛是将他这个人忘记一般。
　　黑暗中，谢云尘静静的坐在墙角，身上绳子捆的紧，他想动动身子都很难，这让在这里坐了一天的他身子有些酸疼。这柴房真的很破，散发着一股霉臭的味道，偏偏又没个窗子，是以他连外面现在是否有月亮也不知。阵阵寒意袭来，然而身上再冷，却如何敌得过他现在心里的冷，真的是冷到了极点。
　　谢云尘闭着眼，脑子却一刻也未闲，一直在想着事情，想这半年以来跟顾博衍的点滴。
　　“原来，真的都是虚情假意。”谢云尘闭着眼，一声自嘲，而开门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只是他觉得很累，并不想睁开眼。
　　门被打开，有些光线打在谢云尘闭着的眼睛上，使他稍微颤动下睫毛，然后也就如此，再没了其他。
　　谢云尘可以听得见门口的人走了进来，可以感觉到他停在了他的面前，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力气去管来的人是谁，直到听见那人出声。“二哥。”
　　谢云尘心头一惊，顿时睁开眼，虽然光线暗，但是依旧能将面前的人看清楚。“无意？”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谢无意一脸心疼的蹲下身为谢云尘解绳子。
　　被解绳子的谢云尘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谢无意。
　　过了半响，谢无意已经将谢云尘的绳子解开，却不见谢云尘动，心下不免担心。“二哥？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此时谢云尘才回神，敢确定来人确实是谢无意，一把握了谢无意双数。“无意，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莫陵肃呢？他怎么没跟着你？”
　　谢无意回握着谢云尘，安慰性的拍拍。“陵肃在门口，我进来救你，其他的我们等以后再说吧，先出去。”
　　“好！”谢云尘应过便试着站起身，然而才一动身子，只觉浑身都疼，站都有些站不稳。
　　“二哥！”谢无意慌忙扶了谢云尘。“你受伤了么？”
　　“没有，我只是身上有些麻！”谢云尘有些虚弱道。
　　“他们竟然这么对你。”谢无意咬着牙，一脸愤恨道。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先离开吧！”谢云尘说完，借着谢无意些力，一步步走出门去，果然才到门口，就见莫陵肃在门口站着。“莫公子好久不见。”
　　莫陵肃还是往日模样，温和一笑。“是好久不见，只是没想到此次与谢二公子相见会是这般光景。”
　　“让莫公子见笑了！”谢云尘自嘲道。
　　“人谁都有个识人不清的时候，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其他的回头再说。”莫陵肃说完上前搀了谢云尘另一边胳膊，就要与谢无意一起扶着谢云尘离去，却才没走两步，又停下，只因前面多出来的一个人。
　　“你们想带他去哪里？”顾博衍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被二人扶着的谢云尘道。
　　“自然是带他回家。”谢无意答道。
　　“要带人走，问过顾府主人了么？”顾博衍道。
　　“我二哥又不是顾府之人，想走就走，轮不到你们来管。”谢无意道。
　　“杀了人就想走么？”顾博衍的面色更冷了几分。
　　“你说我二哥杀人就杀人，你可曾亲眼见到？”谢无意道。
　　“是与不是我自会查清楚。”顾博衍道。
　　“等你查清楚，我二哥命都没了。”谢无意道。
　　顾博衍没有接下去，只是袖子一抖，短刃在手，是要动手的架势。“他不能走。”
　　“呵呵！”就在这时，一直未多言的莫陵肃上前一步。“顾公子是打算要强留么？”
　　顾博衍不置可否，只是短刃一动，如待发的弓刃。
　　“我劝顾公子还是先考虑清楚。”相比顾博衍的蓄势待发，莫陵肃就显得轻松许多。
　　“考虑什么？”顾博衍道。
　　“我们今日要带谢二公子走势在必行，便是动手也在所不惜，但是你也知道，刀剑无眼，伤了谁也说不定，在下来江城时，莫家庄人皆知。”莫陵肃道。
　　“那又如何？”顾博衍对于莫陵肃说的毫不在意。
　　“想必顾公子应该知晓，在下命好，得以与三皇子和宿烟楼楼主义结金兰。”莫陵肃道。
　　“你觉得我怕那些权贵么？”顾博衍对于莫陵肃说这些基本是不屑。
　　“我当然知道你不怕，所以……”莫陵肃垂下手，拢了袖子。
　　“所以什么？”顾博衍看莫陵肃样子，以为他要动手，就准备下一刻出手。
　　“所以……”莫陵肃的尾音还未拖完，突然广袖一动露出一物，只见他手指一动，数根银针直向顾博衍散射而去。
　　顾博衍反应也快，当下后退一步，短刃挥舞，几下便挡开飞来银针，只是等他再向前看去时，原本就在前方的三人，早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他一人在空落落的柴房门口。


第40章 四十
　　莫陵肃与谢无意扶着谢云尘，一出顾府，便直奔城中一间商铺，进到商铺，有人来迎，直将三人迎进内间。
　　进到内间，莫陵肃与谢无意十分自主的便将谢云尘往榻上安置，而这被安置的主角却自始至终都未有任何言语，由着他们安排。
　　安顿好了谢云尘，莫陵肃遣了跟随进来的人出去，自己也与谢无意对视过一眼后出了门去。
　　谢无意对着莫陵肃的背影扬了下嘴角，回头就准备为谢云尘盖被子，却见谢云尘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怎么了二哥？”谢无意不明白谢云尘为何这般看他。
　　谢云尘垂下眉眼，将脸瞥向一边。“没事，看你与莫陵肃这般好，我也放心了。”
　　谢无意轻抿下唇，斟酌着该如何应谢云尘。
　　“你不用觉得为难，我是真心为你高兴。”谢云尘看出谢无意心里在纠结什么，过去种种，此时看来也没什么说不出的。
　　谢无意张郃下唇，轻声道。“陵肃他的确对我很好。”
　　“能让无意心动的人，当然是好。”谢云尘勉强笑道。
　　说到莫陵肃，谢无意眼神似有似无的往门口看下。“二哥莫笑我。”
　　“我不是在笑你，我是夸你有眼光。”谢云尘说着垂眸自嘲一笑。“不像我，有眼无珠。”
　　谢无意好奇的抬起眼。“二哥与那顾博衍……？”
　　“往后便是陌生人了。”说到顾博衍，谢云尘只觉得心里一阵纠结，仿佛有一百根针扎在里面。
　　“他为何说二哥杀人？”谢无意道。
　　“他娘死了，正好看到的就只有我在现场。”谢云尘道。
　　“有人害二哥！”谢无意道。
　　“是啊，有人害我。”谢云尘说完自嘲的笑容更烈。“可是他信了不是么！”
　　谢无意不了解顾博衍，也不知道这其中原委，是以也不知该说什么，便转移话题。“旁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二哥身子如此虚，我去为你找个大夫来。”
　　“不必。”谢无意刚要起身，谢云尘便拦住了他。
　　“可是……”谢无意面露担心。
　　“我没事。”谢云尘道。
　　“那我去为二哥准备些吃的来！”谢无意知道谢云尘不想要的，硬劝他会不喜，便不强求。
　　这次谢云尘倒是没有反对。“麻烦无意了。”
　　“二哥与我还客气什么！”谢无意说了完便转身准备出门去，却发现门突然开了，莫陵肃端着个托盘走进来。“陵肃？”
　　“大夫我已经叫人去找了，但是我想你二哥此时可能更需要进食。”说话间莫陵肃已经到了谢无意面前。
　　“多谢了！”谢无意刚接了托盘，还未多言，谢云尘便先道。
　　“你与我实在无需客气的。”莫陵肃笑笑道。
　　谢云尘侧了脸看着莫陵肃，突然也笑出来。“是，我是不该与你客气，说起来我还算你大舅哥！”
　　谢云尘此话一出，莫陵肃倒是依旧笑着，倒是旁边正摆放碗筷的谢无意顿时落了个大红脸。“二哥，莫胡说。”
　　谢云尘转看向谢无意，自然一下就看见谢无意那泛红的脸，心情顿时也好不少。“往日无意总是清清冷冷的，没曾想现在倒是多了不少人间烟火味儿。”
　　“这倒要多谢当初谢二公子的成全。”莫陵肃道。
　　“看见无意好，我也就放心了！”谢云尘道。
　　“无意很好。”莫陵肃看看谢无意，只是轻笑，然后又转向谢云尘。“那谢二公子呢？你也好么？”
　　说到此处，谢云尘方才好一点的心情，顿时跌落下去，面色也沉了下去。“不太好。”
　　“因为那顾家五公子，顾博衍？”莫陵肃道。
　　“我不想说他。”谢云尘道。
　　“因为今日之事？”莫陵肃道。
　　“今日之事还不够么？”谢云尘道。
　　“够，杀他都够。”莫陵肃道。
　　“所以莫公子想说什么？”谢云尘抬起眼看着莫陵肃道。
　　“我想说……”莫陵肃端起粥碗递到谢云尘面前。“此处商号是当初知道你来江城时我着人备下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来此寻你有个落脚点。”
　　“所以？”谢云尘道。
　　“所以有些你可能不知道的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莫陵肃道。
　　“什么事？”谢云尘道。
　　“顾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可能已经沆瀣一气。”莫陵肃道。
　　“怎么可能？”谢云尘道。
　　“的确不大可能。”莫陵肃笑道。“但是自当初决定要与无意来江城开始，我便着人留意顾府。”
　　“可是他们不是对立？”谢云尘道。
　　“的确，他们本该是对立，可是如果有一方有把柄被对方抓住，而且是致命的，那可能就对立不起来了。”莫陵肃道。
　　“是顾博雍还是顾博榆？”谢云尘道。
　　“从表面看应该是顾博雍被顾博榆拿住。”莫陵肃道。
　　“他们想一起谋夺顾府还有鄂尼多？”谢云尘道。
　　“这我就不知了，但是这里的消息，前些时候顾府突然动作变大。”莫陵肃道。
　　“前些日子鄂尼多王的毒解了。”谢云尘道。
　　“所以我想那位顾五公子可能察觉到什么。”莫陵肃道。
　　“他……”谢云尘心里一阵翻滚，莫名的一种担心情绪在心底浮起。
　　“现在的顾府，除了顾五公子，应该都是站在一起的。”莫陵肃道。
　　谢云尘突然上半身直立，手中的粥碗都险些洒落。“他会有危险么？”
　　“如果他们认为他是绊脚石……”莫陵肃的话未说完，后续之意留谢云尘自己定义。
　　谢云尘放下粥碗，眼神中有些复杂情绪。
　　“你还是先用些粥吧，体力好了，才能想其他事情。”莫陵肃将谢云尘手中粥碗往谢云尘面前轻推一下。
　　谢云尘愣愣看着手中粥碗，突然开始大口吃起来，就着旁边的小菜，很快一碗粥见底，谢无意再为他添，他也未拒绝，全用了下去。
　　这一用，谢云尘便用了三碗粥，身上也总算是有了些力气。
　　谢无意接过谢云尘手中的粥碗。“二哥还要用么？”
　　“不必。”谢云尘沉声道。
　　“那……”谢无意想问谢云尘要不要休息，可是看他现在的面色，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
　　“我累了，想睡会儿。”不等谢无意考虑完，谢云尘自己倒是往床上一倒，便是要睡的架势。
　　谢无意看看旁边的莫陵肃，看见他轻点了下头，也明白他的意思，便收了碗碟与莫陵肃一起出了房去。
　　房门关上的声音传入谢云尘的耳中，方才还闭着眼的人此时却突然睁开眼，愣愣的看着房门，然后掀开被子，坐起了身。


第41章 四十一
　　此时深夜，子时早已过去多时，顾府之中，素日顾于氏所住的小院中。停放着一副薄皮棺材，顾博衍一人穿着孝服静静守在棺木前方。双眼无神，便是门口有人进来，他也似没察觉一般。
　　顾博雍带着一人自门口走进来，来到顾博衍身边，轻拍下顾博衍的肩膀。“五弟，节哀顺变。”
　　顾博衍眼神愣愣的转过去面向顾博雍。“大哥，我娘走了！”
　　顾博雍又拍拍顾博衍肩膀，向旁边跟着的小厮招招手。“为兄知道爹娘都去了，你难过，但是你一天都未进食了，还是先用些吃食吧！”
　　那小厮也机灵，只听顾博雍说完，便立马将手中端的些吃的东西递到顾博衍面前。
　　顾博衍看看那小厮手中的吃食，伸手端起碗。“多谢大哥。”
　　顾博雍轻笑。“你我兄弟，我又是兄长，照顾你是应该的，快用吧，再过便凉了。”
　　顾博衍用筷子夹起一筷子菜，抬眼看看顾博雍，迎来他一个更安慰的笑，就在这笑容中将菜送进了嘴里。
　　有了第一筷子便有第二筷子，很快，顾博衍便用完了一碗饭菜，将碗交给小厮。“多谢大哥，夜深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此时的顾博雍却露出个有些阴森的笑容面向顾博衍。“不急。”
　　顾博衍面露些疑惑，似乎是看不懂顾博雍在笑什么。
　　“五弟啊！”顾博雍说话也变得有些神测测的。“你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大哥这是何意？”顾博衍疑惑道。
　　“你跟大哥说，离开顾府这段时间你都去哪了？”顾博雍道。
　　“带云尘去城外走了走。”顾博衍道。
　　“真的只是去城外走了走？”顾博雍道。
　　“不然大哥以为我会去哪里？”顾博衍道。
　　“比如……”顾博雍说这话，故意以顿。“鄂尼多。”
　　顾博衍面露惊异。“大哥说笑，我去鄂尼多做什么？”
　　“可是我收到鄂尼多的消息，说在鄂尼多看见了你。”顾博雍道。
　　“怎么可能！”顾博衍惊道。
　　“消息还说，五弟你可不是个书生，还是个武林高手来着。”顾博雍道。
　　“这真是越说越玄乎，大哥你别听人胡说，我……”顾博衍正要解释，却突然眉头一皱，捂着肚子便向地上蹲去。“大……大哥？”
　　“不管消息是不是真的，大哥只求保险啊，所以就委屈五弟先去黄泉见爹了！”顾博雍看着顾博衍痛苦的样子，似乎心情格外的好，笑眯眯道。
　　“爹……爹他？”顾博衍咬着牙，十分吃力道。
　　“爹碍事啊，所以只好让他先走了！”对将死之人，大多数人是没什么防备心，所以顾博雍说话也说的实在，承认的干脆。
　　“原来爹是被你所害。”顾博衍痛苦道。
　　“也不能说是被我，二弟也有份！”顾博雍道。
　　“你与二哥……？”顾博衍面上除了痛苦更多几分惊诧。
　　“这就不该你问的了，反正你也快去了，知道那么多也没用。”顾博雍道。
　　“那我娘呢？也是你们害的？”顾博衍对于顾博雍顾博榆之事心里有了数，也就不在多问，现在只关心他娘的死因。
　　“你娘啊！”顾博雍看看顾于氏的棺木。“只能怪她命不好，听到了我跟二弟的谈话，不过因为她的死而害了你，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乱听墙角。”
　　“原来都是你们……”顾博衍咬着牙，头慢慢向下低去，面上的痛苦之色渐渐消失，只剩下全部的恨和咬牙切齿。
　　“是我们，你现在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就安心的去吧！”顾博雍说着转身，对小厮使个眼色，便打算往院子外走，可他才刚走一步，就感觉身后突然杀气来袭，本能转身迎敌，对手却完全不给他机会，短刃直刺入他心脏。
　　顾博衍握着短刃，在顾博雍的心脏之上用力转了转，是不愿给他一点生还的机会。
　　“你……你怎么没中毒？”顾博雍瞪大眼，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明明那玩下了毒的饭菜顾博衍全吃下去了。
　　“你都要死了，知道那么多没用，去问阎王爷吧！”顾博衍短刃一抽，顾博雍再站不稳，应声倒地。
　　旁边的小厮，初时未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本能一声惊呼出来，而顾博衍的断刃已经割破了他的喉咙。
　　顾博衍杀完人，走到顾于氏的棺木前，推开棺木将顾于氏抱出来，就往院子外去。然而那小厮的最后一声惊呼终究是惊动的外面的人，他人才到门口，便被围了个团团转。
　　人群中，当先站的是顾博榆和那四王爷，看见顾博衍抱着顾于氏出来，大概也猜到了是个什么情形，鄂尼多的消息他们都是知道的，看来所言还真不假。
　　顾博榆上前一步，依旧是一张冷脸。“五弟好本事！”
　　“不敌大哥二哥。”顾博衍冷冷道。
　　“大哥呢？”顾博榆道。
　　“死了。”顾博衍答的干脆。
　　顾博榆一仰头，抱起胳膊。“死了也好！”
　　顾博衍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面前一群人，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你认为就你一人能闯的出去么？”顾博榆冷笑道。
　　“你们大可以试试拦不拦得住我。”顾博衍道。
　　顾博榆倒也不与顾博衍逞那些口舌之快，直接一挥手，顿时一群人朝顾博衍蜂拥而上。
　　顾博衍单手抱着顾于氏尸身，单手迎敌，初时还好，到了后面便越显颓势，再不多时身上已经有了几处浅伤。
　　“五弟，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念在兄弟一场份儿上，说不定还能放你一条活路。”顾博榆嘴角扬起，他知道顾博衍已经是在强撑，说这些话只为了扰乱顾博衍的心智。
　　顾博衍当然不理他，继续与那些人战在一起，这些人不是顾府的人，多半是那四王爷带来的人马，着实不太好对付。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顾博衍的体力流失已经差不多，已是强弩之末之势，身上的伤又多了好几道，眼看着又有人一刀就要招呼到他身上，而他已经没有力气躲闪，知道躲不过，眼睛一闭等待最后一刻来临，只是心里却在长叹，好是不甘啊！
　　然而过了半响，身上却没有传来新的疼痛之感，睁开眼，只见一人正拦在他身前，待认出来人，心下一惊。“云尘？”


第42章 四十二
　　谢云尘回过头，看向顾博衍，神色有些复杂，有哀怨，有不满，但更多的是对此时狼狈的顾博衍的心疼。
　　顾博衍将怀中的顾于氏抱稳了些，出口尽是疲态。“你怎么来了？”
　　谢云尘只看过顾博衍一眼，便转回头对上顾博榆等人。“想来变来了。”
　　“我那般等你，你不恨我么？”顾博衍自嘲道。
　　“恨！”谢云尘将手中长剑紧了紧。“所以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
　　谢云尘说的狠，顾博衍却笑了。“你不该来的。”
　　“我要来就来，不用你管。”谢云尘道。
　　“既然来了，那便一起留下吧！”谢云尘正还要继续说什么，顾博榆截断了他后面要说的。
　　谢云尘皱眉，不与顾博榆回应，只将长剑一横，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而顾博榆也不是个爱拖沓的人，手一招，周围的人便又都朝中心攻去。
　　变数也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只见那些人才攻上去，外围突然传来无数破空之声，再不多时方才的一大群人已经倒下一片，就连顾博榆和四王爷，也是慌乱闪到一边，再顾不上顾博衍和谢云尘。
　　等到顾博榆和四王爷从慌乱中回神之后，再看战圈，却只见一群倒在地上哀嚎的人，顾博衍他们，全然不见了人影。
　　城中，莫家所属的商铺中，莫陵肃将众人暂时安顿在内间之中，方到，顾博衍便开始为顾于氏整理仪容，久久不言。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顾博衍终于为顾于氏整理好仪容，却有些不敢站起身，他知道一抬头便会面对上谢云尘。
　　内间就这么陷入了静默，直到外面有人进来禀报，才终于打破这僵局。
　　莫陵肃走到门口，看着走进来的商铺掌柜。“外面可有动静？”
　　“暂时没有！”那商铺掌柜道。
　　“嗯，盯好，有情况立刻来报。”莫陵肃道。
　　莫陵肃对那掌柜简单吩咐过后，掌柜便自行退了出去，莫陵肃再回身，看着一屋子沉默的人，也是不想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便开始找着话题。“顾公子，是否需要先为你娘找个安顿之所。”
　　顾博衍抬起头，面向莫陵肃。“那就多谢莫公子了。”
　　没有棺材，莫陵肃便也只能吩咐人准备了一方白布还有担架先将顾于氏先安置，对此顾博衍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故去之人安顿好了，这活着的人的事情总还是要面对。再回到里间之时，顾博衍一进门便对上谢云尘一双幽邃的双眼，顿时不知该如何言。
　　“云……云尘！”顾博衍呐呐着唇，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谢云尘不接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顾博衍。
　　又是一阵的静默，莫陵肃眼睛转来转去看着两人，最后一拉谢无意，对谢无意扬唇一笑，谢无意会意，自行便开始往门口走，出了门去，将这内室空间留给他二人。
　　“云尘！”没了其他人，顾博衍总算自然了些，向谢云尘走近一步，却被谢云尘那眼神看的不敢再多走。
　　此时谢云尘终于有了点变化，垂下了眉眼。
　　顾博衍被谢云尘这样子弄的心里更慌，本来今日这连番打击，他的心就已经乱成一片，此时再面对这样的谢云尘，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办，几步走上去，伸出手想去拥抱谢云尘，却又不敢。“与我说句话好不好，云尘？”
　　“你想我说什么？”谢云尘沉声道。
　　顾博衍再管不了那许多，一把将谢云尘拥入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谢云尘被顾博衍拥着，也不挣扎，也不回应，就这么静静站着。
　　“我知道你怪我，可是当时我看见我娘身上的血，我真的心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顾博衍紧紧的拥着谢云尘，似乎很怕他会消失一般。
　　谢云尘的双手握成拳，垂在身子两旁。“你当时真的相信是我杀了你娘么？”
　　“我当然不信！”顾博衍将谢云尘推开一些，双手握了他肩膀，十分认真道。
　　“那你为何不救我？”谢云尘的眉眼中终于不再是先前的一片幽邃，有了些情绪变化。
　　“我当时脑子全乱了，什么都没听见，我不知道大哥会那般对你。”顾博衍慌乱解释道。
　　“那这一天呢？我被关了整整一天，你为何不出现？”谢云尘抬起眼，看向顾博衍的眼睛充满了委屈。
　　在顾博衍眼中，一向云淡风轻的谢云尘，此时居然露出这般叫人心疼的表情，瞬间更是心疼自责到极点。“我……我安置我娘，等什么都安排好的时候我去找你，却见……却见他们要带你走。”
　　“你还拦着不让我们走。”谢云尘道。
　　“因为我怕。”顾博衍道。
　　“你怕什么？”谢云尘道。
　　“我怕他们带你走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真的心里好乱，一团乱麻，我怕失去你！”顾博衍有些杂乱无章的解释着。
　　谢云尘从没有见过这般无助的顾博衍，他所见的一向是个我行我素而自信的人，此时见到，心中虽然还藏着委屈，但是那心思终究还是被心疼盖过去，双臂一抬，回拥住顾博衍。
　　有了谢云尘这一动作鼓励，顾博衍当然明白其意，也是双臂用力紧紧将人拥住。
　　时间就仿佛在瞬间静止，二人在房中就这么拥在一起，久久未曾放开。
　　“博衍。”谢云尘哑着声音道。
　　“我在！”顾博衍应道。
　　“我们都变成没有家的人了！”谢云尘道。
　　“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家的，云尘别怕。”顾博衍道。
　　“我一直在等。”谢云尘道。
　　“不会等太久的。”顾博衍说着又将谢云尘紧了紧。
　　“振作起来。”谢云尘道。
　　“我会，他们给我们的伤害，我会全部还回去。”顾博衍道。


第43章 四十三
　　次日，乘着朝露，沿着商号中人探出的小路，一行人去为顾于氏下了葬。非常时期，从不得庄严，便是顾博衍不愿，也只得如此委屈了顾于氏先入土为安。
　　掩土过后，简单立了墓碑，莫陵肃和谢无意自然是会过二人意，也相信二人有自保的能力，便当先离去。
　　顾博衍站在顾于氏坟前，脸上无悲无喜，看着那一堆黄土。
　　谢云尘站在顾博衍身边，握了他手与他并排站一起，眼睛却一刻未离开顾博衍。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太阳从露出脸到爬上半空，顾博衍都未曾有过一丁点动作，谢云尘难免担心。“博衍，你还好么？”
　　顾博衍的面上终于有了些变化，稍垂了眉眼。“我没事。”
　　“你若想哭便哭，这里只有我。”谢云尘道。
　　顾博衍却轻轻一笑。“我只是觉得很好笑。”
　　谢云尘当然明白顾博衍所指何意。“你已经尽力了，于姨不会怪你。”
　　顾博衍突然侧过身抱住谢云尘，将脸埋在他发间。“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去鄂尼多，是不是她就不用死了！”
　　谢云尘轻轻回拥着顾博衍，一下下轻抚着他的脊背。“便是你不走，你也不能时刻在于姨身边，他们只要存了那心思，总也能有办法得逞，你别太自责。”
　　“我是不是好没用。”谢云尘看不见顾博衍的脸，但是他的声音中有哭腔，听的出来。
　　“当然不是。”谢云尘皱眉，他不愿顾博衍这般妄自菲薄。
　　“我装傻充能这些年，几乎不回顾府，就是怕引起他们的怀疑，让他们起戒心，会影响到她，没想到最后还是因为我，她……”顾博衍说着哭腔更浓，以至于都说不下去。
　　“我们不要想这些了好不好。”谢云尘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顾博衍，只能将他抱的更紧。“博衍，我们不要想了，于姨若在，定然不希望你这样。”
　　许是谢云尘的话终于让顾博衍平静了些许，再没有言语，本是愈发粗重的喘息也渐渐平息，再过一段时间，缓缓将头抬起，十分认真的看着谢云尘。
　　谢云尘也十分认真的看着顾博衍。“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正因为这样，你才要好好活下去，把这些难过全还给那些人。”
　　顾博衍低下头，重重一呼吸。“是，他们都还活着，我怎么能颓废。”
　　听了顾博衍如是说，谢云尘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所以我们先回去吧，应该已经过午时了！”
　　“好！”顾博衍说完便又握了谢云尘的手，牵着一起往回商号的路上走。
　　然而两人才走没多久，就见那商号掌柜急急忙忙朝两人跑来。
　　“发生何事？”还没等那掌柜走近，谢云尘便问道。
　　那掌柜也不计较那般多，跑不到近处便干脆停下，边喘气边道。“顾府出事了，少庄主让小的来通知二位，让二位赶紧回去。”
　　“顾府出事了？”顾博衍皱眉道。
　　“是！”那掌柜道。
　　“出了何事？”顾博衍道。
　　“这个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总之二位快回去吧，少庄主和无意少爷都在等着二位呢！”掌柜说完抬起手，请两人先走。
　　既然掌柜都如此说了，二人自然也不再多问，齐齐快速往商号赶。
　　二人方到商号前厅，莫陵肃与谢无意便从内堂迎了出来。
　　顾博衍心中记挂顾府之事，也问的直白。“顾府究竟出了何事？”
　　莫陵肃微扬了下嘴角，将顾博衍上下打量两眼。“顾府的确是出事了，就是不知道对于顾公子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何讲？”顾博衍皱眉道。
　　“顾府被此地官府查抄了！”莫陵肃道。
　　“官府？”顾博衍惊讶道。
　　“是，今日上午的事情，一大群官兵冲入顾府，拿了顾府之人，包括……几名鄂尼多人。”莫陵肃道。
　　“怎么会这样？”顾博衍十分不解道。
　　“能调动这么多官兵，可不是一个小小地方官敢做的事情，除非有上面的命令。”莫陵肃道。
　　“上面？上面是谁？”顾博衍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江城之事，顾公子应当比我熟悉，下面该如何做，当你自己拿主意。”莫陵肃道。
　　顾博衍看着莫陵肃眨眨眼，然后侧过身看着谢云尘，发现他也是一脸的不解之色，便握了他手。“我想去顾府看看。”
　　“我陪你。”谢云尘轻声道。
　　“可能会有危险。”顾博衍不太愿意谢云尘与他一起去。
　　“你说过以后去哪都与我一起，昨日你已经失信过一次，还要再来一次么？”谢云尘不满道。
　　“我……”顾博衍垂下眼，思虑片刻，再抬起。“好，我们一起。”


第44章 四十四
　　顾博衍与谢云尘一起来到顾府之外，真如莫陵肃所说，被官兵查抄了。无数着官差服饰的带刀之人将顾府围的水泄不通。两人换了几个方向去看了，也未见有半个缺口。
　　“这些是我朝的官差么？”谢云尘小声问旁边的顾博衍。
　　“看衣服，是的。”顾博衍道。
　　“他们怎么突然把顾府查抄了，以何罪名？”谢云尘道。
　　顾博衍无力的笑笑。“我现在比你还想知道呢！”
　　谢云尘知道顾博衍心里现在还在梗，便握了他手。“我们进去看看？”
　　“就算我们有翅膀，这青天白日的飞进去也会被人发现。”顾博衍无奈道。
　　“那我们回去么？”谢云尘道。
　　谁知谢云尘话音才落，就被顾博衍拉着往旁边树丛中闪去。
　　“怎么了？”谢云尘不解道。
　　“有人来了！”顾博衍轻声道。
　　谢云尘将眼光投向前方，却并未看见有其他人来，正想问顾博衍是不是看错，却见一辆马车缓缓从远处驶来，不禁露出几分惊讶。“你倒是挺的远。”
　　顾博衍勉强笑笑，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到底是没了往日调笑的心情，只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出现的马车。
　　马车一直驶到顾府门口才停下，车帘掀起，便有一人下得车来。
　　“阿真！”谢云尘看向顾博衍。“怎么是他？”
　　顾博衍垂下眼，并未作答，而是更紧盯那马车车帘，果然不多时便又有一人下来。“应该是八王爷！”
　　谢云尘向那马车看去，眼睛一眨，确定没看错。“还真是鄂尼多那个八王爷。”
　　“我大概明白顾府为何会被查抄了。”顾博衍道。
　　“是鄂尼多王。”谢云尘道。
　　“他还真是效率。”顾博衍道。
　　谢云尘侧了脸，继续看向顾博衍，瞅着他脸上有一根乱发，便伸手去替他整理了。
　　整理好了乱发，谢云尘准备收回手，却在半途被顾博衍握在手中。“云尘有话要说？”
　　“本来有。”谢云尘扬起嘴角轻笑一下。“但是想想也不用问便该知道答案的。”
　　“什么？”顾博衍不太懂谢云尘之意。
　　谢云尘犹豫半响，轻启唇。“你会……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们么？”
　　顾博衍握着谢云尘的手紧了紧，垂下眼似在挣扎什么，半响抬起眼。“死了就好！”
　　“我们今夜再来看看？”谢云尘说完站起身，顺便拉起了顾博衍，就他们而言，自觉也没有躲避那些官兵的必要，便是大摇大摆的走也无事。
　　顾博衍自然懂谢云尘之意，顺着便站起身，贴近谢云尘身边。“好！”
　　两人相视会意便准备往回走，然而才走两步，却听身后有人唤道：“二位请留步。”
　　顾博衍与谢云尘相视，一同皱下眉头，再一起转身，看向正朝他们小跑而来的人，正是那元朗真。
　　两人回过头，却并不言语，只是那般静静站着，直到元朗真都到了近前，依旧沉默的安静。
　　元朗真跑到二人面前，本来是笑着一张脸，然而面对上的却是两张冷冰冰毫无表情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说话也有点磕巴。“二……二位。”
　　“你才二。”顾博衍板着张脸回道。
　　元朗真被顾博衍噎了个结结实实，但是憨厚之人的底心让他强迫自己保持微笑。“那个……那个是我说错话，二位不要介意。”
　　“不介意。”顾博衍依旧冷冷道。
　　“顾……顾兄是对我有成见么？”元朗真试探着问道。
　　“没有。”顾博衍道。
　　“博衍刚失去家人，元朗公子有话便直说吧！”谢云尘知道顾博衍现在是在拿元朗真撒气，但是如果由着他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替元朗真解围。
　　“原来是这样，顾兄不要太难过。”元朗真立即露出个唏嘘的表情。“是这样的，我本来也是要去找你们的，巧的在这里遇到你们，所以才唤住你们。”
　　“有屁快放。”顾博衍道。
　　“我……”元朗真方才放松点的心情被顾博衍这么一弄又变得紧张起来，有点磕巴。“是这……这样的！”
　　“怎样的？”顾博衍道。
　　元朗真缩缩脖子，深呼吸一下，将话一吐而出。“王上让我问顾兄，他的办事效率，你可还满意？”
　　顾博衍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指尖。“还凑合！”
　　元朗真眼睛一瞪，对于顾博衍的回答很惊讶。“那我就这样跟王上讲么？”
　　“那不然你还想怎样讲？”顾博衍说完一拉谢云尘，便再不搭理元朗真，直接往回走。
　　两人渐渐走远，元朗真要带的话已经带到，也就没有再追的必要，目送两人离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
　　顾府到商号的距离并不算远，一路顾博衍都牵着谢云尘走，一路无话，而谢云尘也始终就安静的被顾博衍牵着未多言，直到快到商号门口时，顾博衍才道：“原来，真的都是我自以为是。”
　　“你不要有负担，这是谁都料不到的事情。”谢云尘停下脚步，扶了顾博衍双肩，就怕他胡思乱想。
　　“那鄂尼多再小，一国之主终究是一国之主，怎可能坐以待毙。”顾博衍闭上眼，脸上痛苦之色尽显。
　　这其中的东西，都到了这个点，只要稍微一想便能什么都清楚，鄂尼多是当朝附属国，顾府在江城，只需一封信件的事情，起初的二人竟然都没想到这一层。可是事情已经发生，顾博衍对顾于氏的歉疚已成，谢云尘想安慰，也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将顾博衍抱紧，给他些勇气。
　　两人这一抱便不知几多时辰过去，直到后来被走出来的掌柜惊醒。“二位，膳食已经备好，少庄主让小的来请。”
　　被这一惊，两人才终于分开，顾博衍的眼角有些湿意，掩饰性的用袖子擦了，谢云尘也当没看见，只牵了他手就往里面走。“麻烦掌柜带路。”


第45章 四十五
　　莫陵肃着那掌柜去请谢云尘顾博衍二人，说是用膳倒也不假，但其中更多的也是找个理由请二人进屋，个中缘由他虽然不甚清楚，就猜也猜到这其中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是以请了二人回去用膳，也便把膳食与二人这般一安排，自己带着谢无意回自己房间去了，留了空间给他二人。
　　二人枯坐面对一桌菜肴，也没什么用的心思，简单夹了几筷子，便相继停下了筷子。
　　房中一时间静默无言，顾博衍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谢云尘伸手，将手掌搭在顾博衍的手背上。“还好么？”
　　顾博衍睁开眼，有些疲惫的看着谢云尘，回握了那只手。“我想睡会儿。”
　　“我陪你。”谢云尘应道。
　　“好！”顾博衍站起身，也不问谢云尘意见，便直接将人一把抱起往床边上走。
　　方离地时谢云尘心下有一瞬间惊愕，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只将双手环了顾博衍脖子，倒也没其他多余动作，只等顾博衍将他放在榻上，以为顾博衍会做些什么，却没想到他真的只是与他相拥而卧，将要安眠的样子。
　　谢云尘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顾博衍的脸，凑过去在其额头上轻吻一下，然后用被子将二人一起盖好。“不要压抑，你还有我。”
　　顾博衍不言，只是凑过去将脸埋在谢云尘脖颈之上，将人抱的更紧。
　　谢云尘搂着顾博衍肩膀，轻拍着，这样脆弱的顾博衍，让他心疼。“博衍。”
　　“嗯！”顾博衍轻声应着。
　　“我们去淮南吧！”谢云尘在顾博衍耳畔道。
　　“淮南？”顾博衍道。
　　“淮南，我的家乡。”谢云尘道。
　　又是许久的沉默，久到谢云尘几乎都以为顾博衍是睡着的时候，才听见顾博衍一声低沉的应答。“好！”
　　一日夜很快过去，等顾博衍和谢云尘再次走出房间时，已经是次日清晨。才出房门便发现已经有人在等，领二人去用早膳。
　　两人到前厅时，莫陵肃和谢无意已经就位坐好，见二人来只是点头示意，倒也没太多礼，只让二人自便就是。
　　早膳很快用完，几人也都没什么胃口，只是用完谁也没有先起身走，而是都静坐着，似乎在等谁先开口说话。
　　莫陵肃一派温和的与顾博衍对视，本以为他会先有话说，没曾想等了半天还是等了个沉默，只好先道：“顾公子有话便直说吧，在下必然知无不言。”
　　顾博衍张郃下嘴，突然叹气垂下眼。“罢了，也没什么好问的。”
　　“你是想问顾府之事吧！”莫陵肃道。
　　“如何？”顾博衍并不否认，而是直接问下去。
　　“皇帝下旨查抄顾府，自然快的很。”莫陵肃道。
　　“那顾府的人呢？”顾博衍道。
　　“现在应该都在府衙大牢里。”莫陵肃道。
　　“他们会被怎样处置？”顾博衍道。
　　“顾公子希望他们被怎样处置？”莫陵肃道。
　　“我……”顾博衍皱眉，心中有狠劲，却说不出答案。
　　“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去处。”莫陵肃道。
　　“我非圣人，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顾博衍道。
　　“顾公子要去大牢杀人么？”莫陵肃道。
　　“那也没什么不可。”顾博衍道。
　　“据我所知，似乎不管是鄂尼多那边还是我朝官兵，都在有意无意的将你从顾府的存在人员中忽略掉。”莫陵肃道。
　　“所以我就该放大仇不管？”顾博衍道。
　　“我乃外人，此中事，我也不便说太多，顾公子是聪明人，当自有斟酌。”莫陵肃说完站起身，牵了谢无意的手。“想想身边人，真的不如逝去之人重要么！”
　　“陵肃！”谢无意顺从站起身，却皱起眉头，他知道莫陵肃是想劝顾博衍放下仇恨，可是又怕激他太狠，惹出什么事来，可置谢云尘于何地？
　　莫陵肃却是背了顾博衍的光，朝谢无意安抚一笑，并牵他手的更用力些，将人拉近些。“我们出来也许久了，该回江南了！”
　　谢无意看着莫陵肃，想说什么，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谢云尘。
　　“早膳用完了，我们先回房吧！”谢云尘却当是没看见谢无意那眼神一般，拉着顾博衍便走。
　　“二哥！”谢无意想追出去，却叫莫陵肃拉着不让，回头。“陵肃，你做什么？”
　　莫陵肃却是宠溺一笑，搂了谢无意的腰将人拉进。“相信你二哥，不是冲动的人。”
　　“说是这样，可是方才你没看见，二哥那样子……”谢无意越说越担心，他对其他事情不太在意，唯独谢云尘能让他揪心。
　　“你二哥是怕我与顾公子起冲突，才将人带走。”莫陵肃说这话，与谢无意距离越靠越近。
　　而此时的谢无意也才觉得与莫陵肃这暧昧的姿势，将人一推却没推开。“大早上的，你做什么？”
　　被发现了，莫陵肃反倒搂人搂的更正大光明，一伸脖子，直接埋在谢无意发间。“无意，你自己说，都多久没让我碰了！”
　　几乎就是在瞬间，谢无意的耳朵红了个透透彻彻底。“大白天的……”
　　“白天怎么了，白天不行？”莫陵肃用手掌轻轻揉着谢无意的腰，有要将那腰带扯下的意图。
　　谢无意朝莫陵肃借了点力气，轻靠在他肩膀上，其实过了这么久，心里也不再排斥与莫陵肃行房，之所以会这般久，也只是因为出门在外，此时被他这般提起，心里也不是一点涟漪没有，犹豫半响，最后闷声闷气道：“先回房！”
　　前厅门口，几名商铺伙计正在忙活，却突然看见自家少庄主抱着无意公子火急火燎的冲出门，再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弄的几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几人相互对视几眼，确定方才不是看错后，都又露出一副十分难以形容的表情。


第46章 四十六

　　而这边，顾博衍与谢云尘这边，起初是谢云尘拽着顾博衍走，是想带他回房，不曾想才走了没几步换了个位置，换成了顾博衍拽着谢云尘走，这一走便直接出了莫家那商铺。
　　顾博衍拉着谢云尘走了一路，谢云尘也未多问，只是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才终于露出点惊讶之色。“你真的想去大牢动手么？”
　　顾博衍却不言，只是冷冷站在那看着大牢方向。
　　谢云尘心里有些着急，这去大牢可不是小事，侧身捧了顾博衍双颊。“博衍，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博衍眼瞳轻动一下，终于有了点变化，双手握了谢云尘双掌。“别怕，我不会乱来的。”
　　得了顾博雍的保证，谢云尘揪起的心才总算落了些。“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顾博衍转了脸，继续看向大牢。“我就是想来这里看看。”
　　“看什么？”谢云尘有些不懂顾博衍之意。
　　顾博衍突然侧回脸，将身子也转了面向谢云尘，将人轻轻拥进怀里，声音尽显疲态。“没什么，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
　　谢云尘抬起手臂，轻轻回拥顾博衍，心下疑惑更重。“什么？”
　　顾博衍将谢云尘放开，很用力的吸口气再吐出。“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谢云尘惊讶道。
　　“难道你还想在这里看他们被砍头？”顾博衍嘴角微扬道。
　　“你……”谢云尘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顾博衍扬起的嘴角。
　　“没事了！”顾博衍说完便握着谢云尘一只手，径直往回去的路上走，谢云尘虽然心中还是有疑惑，倒也没有多问什么。
　　两人再次回到商铺的时候，没见到莫陵肃跟谢无意，问了掌柜，掌柜也是支支吾吾一脸为难的看着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不问了，直接两人一起回了房。
　　回到房间，谢云尘走在后面，关好门正准备回身，却被顾博衍自身后抱住了身子，回不了头，只能测了脑袋问道：“怎么了？”
　　顾博衍将脸埋在谢云尘后颈上。“明天我们就动身去淮南。”
　　“这么急？”谢云尘对于顾博衍突然的急切有点意外。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顾博衍道。
　　谢云尘动了下嘴唇，却没再说什么，而是将顾博衍的手握好。
　　“会舍不得这里么？”顾博衍道。
　　“不是，我只是……”谢云尘话说一半突然打住。“算了，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无意有莫家公子宝贝中，自是出不了什么岔子。”
　　谢云尘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身子被一转，接着便与顾博衍面对面抱在了一起，一只手掌在他腰臀处来回移动，不多时便感觉腰上一松，衣服有散落的迹象。
　　“你别……”谢云尘慌乱摁住了顾博衍作乱的那只手，将人推开。
　　“你不愿意？”顾博衍被拒绝，明显的脸色不大好。
　　谢云尘抢回自己腰带，胡乱系回去，面上带了几分哀怨。“你不是说明日上路。”
　　顾博衍轻抿下唇，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谢云尘的腰带抢了丢远，半点不给谢云尘反应的时间，直接一把将人抱起，带上了床。
　　“你……你等等……”谢云尘被顾博衍放上榻，衣衫便被扯的一阵凌乱，想摁住，却是摁了这边露了那方，最后只好换了摁住顾博衍其人。
　　顾博衍终于肯停片刻手，姿势却依旧强势，俯身在谢云尘身子上方看着他。“我不想再等。”
　　谢云尘仰着脸，看着上方的顾博衍，可以清楚的看见顾博衍眼中的情绪，那其中的复杂他自然看得清，心里一声轻轻的叹息，摁住顾博衍的手终究是漫漫收了回来，再缓缓闭上双眼。
　　得了谢云尘应允，顾博衍也不客气，当下便着了谢云尘的唇，吻了上去，一阵悉索拉扯，谢云尘的衣衫被他褪了个差不多，两人身子之间的间隙也越来越少。
　　顾博衍细细吻着谢云尘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时而轻抚，时而摩挲。前戏的漫长，只是因为等了太久的这一刻，不想草草的就过去。
　　亲吻终于尽兴时，顾博衍返回附身在谢云尘身上与他对视的位置，手掌在其臀上轻轻揉捏着，一点点向后，直至那缝隙间，寻到入口，开始轻轻按压。
　　谢云尘双臂紧紧环着顾博衍的身子，这种事情，心里再爱，做过再多的准备，第一次，终究是没法完全的放松，只能尽量让自己忽略身后的不适，由着顾博衍去弄。
　　过了有足足一刻钟时间，汗水将两人全部打湿，最后一步才终于来临。顾博衍将谢云尘双腿分开，又是经过了多次的尝试，才终于使两人之前彻底没了距离。
　　天很快黑下来，莫陵肃和谢无意才终于自房中出来，可是出来之后却不见谢云尘和顾博雍，问了掌柜，掌柜只说两人白天回房便再未出来。
　　谢无意听说二人回房便再没出来，当下便要去看，却被莫陵肃拉猪不让去。
　　“你又拉着我做什么？”谢无意一天没出房门，想也知道这一日莫陵肃折腾他有多狠，此时说话难免就有些不高兴。
　　莫陵肃却显得心情很好，将人搂入怀里。“你没听掌柜说你二哥跟顾公子白天就回房了，现在还没出来么？”
　　“那又怎样？”谢无意现在不高兴，很不高兴，奈何又没力气跟莫陵肃置气。
　　“那你可不能去坏了他们的好事。”莫陵肃笑眯眯的一搂谢无意腰，多的话不说，便回头对掌柜喊。“备饭。”
　　谢无意虽然还是想去看谢云尘，架不住被莫陵肃拦着，只等到晚膳都用完了的时候，说要去给谢云尘他们送饭，莫陵肃再怎么拦他也不依，非要亲自去。而且没用多久便端着托盘到了他二人房门前。
　　屋内一片漆黑，没有点灯，谢无意不禁心里有些疑惑，抬起手就准备敲门，却在手就要挨上门板的时候停下，只因为里面传出来的若有似无的声音，让他瞬间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一双手接过了谢无意手中的托盘，连人一起搂了过去。“让你不要来了嘛！”
　　“他们，二哥他们……”谢无意说不出口，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到莫陵肃那般坦然的随便说来说去。
　　“你二哥也总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归属，是好事。”莫陵肃说完将托盘递给旁边的掌柜，吩咐道：“准备些热水，饭菜热着，客人若何时要，你们随时奉上便是。”
　　莫陵肃对那掌柜一通吩咐，而谢无意却至始至终都有些愣愣的，像是没从这个事情中反应过来，连什么时候被莫陵肃带回房的都未发觉。
　　房中，两人方才本是睡醒又一波温存，却被门外突然而来的声响半路惊停，就着缠在一起的姿势，艰难的等着外面的人走，等终于外面的人声没了的时候，便亟不可待的继续，等了许久才成的事情，比想象中实在美好太多。
　　“云尘！”
　　“嗯？”
　　“就是想唤你一下！”
　　“我在，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老早就不想写了，累死劳资了，谢二哥哥以后的日子你们自己过吧，小的我先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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